第3章 003
第二天上班，林嘉主动向刑侦办请缨，她要自个替苏娉婷洗脱冤屈。
警察这一行向来都是老带新，也就是老师父带着小徒弟言传身教，一步步学习怎么办案。她的顶头上司兼师父叫严文海，是刑侦2队的队长，平时十分照顾她的工作。
严文海担心她考虑不周，便先打探道：“你打算从哪里调查这起案子？”
阳花花去世前一个月，只长期待过三个地方：陈先生家、本市的康美宠物医院和苏娉婷家。
“先排除康美宠物医院。”林嘉推测道：“一来，宠物医院客源混杂，现场难以取证。二来，没有哪个宠物医院的医生愿意承认，从自家医院出去的猫咪，是一只身患重病的病猫。所以宠物医院方面肯定会推卸责任。”
“不错。”严文海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陈家和苏家，你打算先走访哪一家？”
林嘉淡淡道：“陈家不用家访了，我看过陈先生发的微博，他说怕家里的老人孩子伤心，就把阳花花的日常用品全部都烧了。我想，陈家现在连一根猫毛都找不着了。”
“这个姓陈的，他这么着急烧毁小猫的东西做什么？”严文海寻思道。
这也是林嘉疑惑的一点，她下意识回答道：“用人来打比喻的话，烧毁逝者的东西，一来是怕睹物思人，二来是当做祭奠用品，三来是……销毁死者存在过的证据。”
“这是一只猫，不是人，别拿它当做人类来分析。”严文海纠正道。
“是。不过猫咪去世前在苏娉婷的出租屋里待过一段时间，那里肯定留下了很多痕迹。”
所以，她决定先从苏娉婷住的出租屋开始调查。
严队长最终同意了她的请求，只不过：“这次让小杨陪你一起去，按照程序走。”
林嘉点了点头，警察手册上有规定：现场取证，必须两名警察在场，否则取证程序不合规定。
小杨，就是他们刑侦2队的杨城小同志，今年24岁，是个警界的初生犊子。
中午下班，林嘉先把小杨喊上，再转道去接了苏娉婷上车，跟她一起去那间出租房。
过红绿灯的时候，林嘉把车停靠在两条白线内，收音机里传来了一段广播新闻速报：“……近日，我市一起网红猫咪丢失案，引起了网络舆论的关注……”
苏娉婷不自觉抖了抖，她想到了铺天盖地的威胁信：“那些人会不会真的让我给阳花花偿命？”
杨城只觉得她在说笑话：“不会的。苏小姐，所谓的网络舆论，大多是宣泄情绪的产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昨天说的话今日就忘掉。你当个玩笑话听听就好。”
苏娉婷摇了摇头：“可他们说的那么振振有词的，要我跪下来给猫咪磕头赔罪，要我倾家荡产赔偿陈先生……”
她刚踏进这个社会，还没开始自己的人生规划，就遭遇到了如此的滑铁卢。真难以想象以后该怎么开展生活。
“苏娉婷，”林嘉打断了她的话：“真相没出来前，你别自个给自个背负上什么罪名。那些人口无遮拦捏造的故事，不是你自己做的事，别人说你是坏人，难道你真是坏人吗？”
这时候，红灯变成了绿灯，周围的车流缓缓启动。
林嘉也继续往前：“只有警察可以宣判你是有罪还是无罪，别人说的话——那都是放屁！”
苏娉婷之前居住在一个老筒子楼内，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排排花圈挽联。
林嘉刚下车看到这个阵仗，还以为是这里刚死了什么人，结果走近了一看，发现这些花圈都是送给苏娉婷的，甚至有的挽联上还挂着她的头像。
苏娉婷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她穿过了花圈，倒是林嘉忍不住问道：“你家房东怎么都不把这些花圈处理掉？”
“张阿姨已经处理了好几批，可是架不住每天都有一车车的花圈挽联送过来……”
苏娉婷苦笑了一下。那些网民知道了她的家庭住址，就天天从淘宝上订购花圈挽联。听说淘宝上好几个花圈挽联店，都因为她的“虐猫”事件涨了几百订单。
这些挽联花圈，都是在诅咒她去死，所以挂的都是她的名字和画像。
房东张阿姨的老公被气得高血压犯了，张阿姨也实在受不住这些东西，就把她赶了出去。
林嘉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随她走到了房东家。很快，他们见到了这里的房东张太太。对方见来了两个警察，也不敢再给苏娉婷脸色看。
随后，林嘉和房东交谈了几句，发现对方也不是什么坏人，把苏娉婷赶走也是替家人安全着想。毕竟谁也不愿意惹上这种倒霉事。
张太太替他们打开了楼上的出租房，这里就是苏娉婷原先住的地方。林嘉抬眼望去，只见这房间里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客厅小的只能摆下一张方桌，墙上糊着大张的白纸，遮盖住斑驳脱落水泥墙。除此之外，这里倒还算干净。
“你的东西我该扔的都扔了，不能扔的，我都堆在了阳台上。”张太太黑着脸道。
“谢谢！”苏娉婷心里有些愧疚，是她给这家主人带来了莫大的麻烦。
但她翻了翻阳台里的杂物，却发现之前给猫猫买的猫窝、食盆、水盆、逗猫棒……通通都不见了。再一问，原来是张太太觉得那些玩意很脏，通通都扔了。
“这……这该怎么办？！”
她以为能带林嘉来寻到一点线索，没想到，房东太太把她的屋子都收拾干净了。
林嘉倒是不慌张，她戴上了一双橡胶手套，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别着急，你只要把你日常和阳花花的相处过程说出来就好。”
刑侦学上有个洛卡德物质交换定论：犯罪案件中物质交换是广泛存在的。两个物质互相接触，必定会留下彼此的痕迹。
简单来说：只要受害猫“阳花花”住过这间屋子，必定会留下一定量的物质。
首先是浴室——
苏娉婷说，她把猫带回来的第一天，给它洗了个澡，所以这里是阳花花接触屋子的第一现场。
林嘉把浴室里的每个角落都搜了一遍，结果在一把梳子上发现了几根猫毛。
她让杨城给“证物”拍了几张照片，再把猫毛拿了下来，装进了塑料密封袋里。
然后是厨房——
苏娉婷说，她在给猫做猫饭的时候，猫猫会拖着病弱的小身子，从猫窝里爬到厨房来讨食。
林嘉仔细搜了搜，厨房地面已经被清洗过了，确实没有任何痕迹。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厨房的门是推拉式的，推拉门下面有个金属轨道槽。这种槽是凹凸不平的，轨道里面藏了不少污渍。
林嘉用放大镜一看，立即在凹槽处发现了猫咪的毛发和……粪便。
老样子先拍照，林嘉再小心翼翼用棉签把猫毛和粪便都收集起来，这些都会是重要的证物。
最后是卧室的地面。
林嘉拿出了一瓶喷雾剂来，对着地面各处喷了喷。很快，窗帘上显示出一小块蓝色显斑。
“林姐，这是什么东西？”苏娉婷好奇道。
“这是鲁米诺喷雾剂，可以甄别很久以前的血迹残留物。”
林嘉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剪刀，把这一小块布料剪裁了下来，马上带回所里检查。
杨城解释道：“这人血和猫血都是红的。红色就是血液中的铁离子。用发光氨一喷，这铁离子就显露了出来。咱们警察就靠这个发光氨来探查哪里有隐血。”
苏娉婷点了点头，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林姐，为了给我洗白，你们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杨城抢着回答道：“苏小姐你是不知道，最近咱们刑侦2队闲来无聊，接手的案子也没几个，功劳都被1队给抢了去，你这个案子看起来不难破，是咱们队刷业绩的好机会！”
“……小杨，你会说话就多说几句。”林嘉皮笑肉不笑。
什么叫刷业绩？！
这叫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懂不！
收集完了屋子里的证物，离开小区的时候，苏娉婷还有些担心道：“……只有几根毛和一点粪便血迹，真的可以证明小白不是我害死的吗？”
“这个你放心，林姐是咱们严队长的高足，她肯定有办法替你洗脱冤屈的。”杨城说的比她还信誓旦旦。
林嘉递给杨城一个白眼，正要开口说几句话，就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吵闹，走来几个混混。
“那个叫苏娉婷的贱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