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离川的秘密
工工整整的小楷，写在雪白的纸张上，带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但是泛黄的边缘却已说明了它的年代，不知是保养得当还是因为主人的精心呵护，它的笔迹依旧是异常清晰，使得洛尘予很轻易的就读懂了它的意思：毕竟也没有什么语法错误或断、用词不当的地方。
相反，这是一篇写的不错的文章，充分表达了一位男子对心上人的倾慕之情（说白了就是情书，还是那种被先生看了都不忍心收的高等情书）。
若是放到那些才子佳人的桥段是再合适不过了，而洛尘予对于此类的情节也都是来者不拒的，可惜这玩意儿放在离川的盒子中，而里面的长宁……很不巧，恰好是他的表字，不过没几个人知道，所以……
而且当年正当年少的离川小朋友还十分有点时间观念，写完署名还不忘加日期：
定安二十年。
而当时，离川十七岁，洛尘予十六岁。
那看到这封信呢？是什么时候？
永清十年，离川二十八岁，洛尘予二十七岁。
一封情书足是拖了十一年，还没送出去，最后还是靠当事人自己找到的，离川也算是好样的。
想到这里，洛尘予也平静下来了：怕什么？反正写这东西的又不是自己，兴师问罪的才应该是他。
不过……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洛尘予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是那一年的元宵节，离川揭了他的面具；还是在哪一次的除夕宴，离川故意灌了他许多酒，说了真心话……
但无论从哪时，离川和他的关系开始的稀里糊涂，结束的也稀里糊涂的，因为他一下子就失踪了近十年，还连个招呼都不带打的。
还指望别人继续等他？莫不是在痴人说梦吧，他自己都不信。
来了已有月余，他与离川均未提过此事，倒也算是和睦，因为他们两个知道，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他们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这也就是洛尘予在许多人的暗示下依旧无动于衷的原因，不是不愿，而是……不行。
他藏了十年，回来自然不是为了故地重游的。
对于这一点离川自然也是清楚的，现在和他扯上关系，没有好处，单是一个罪臣余孽的名声就够了，更何况……洛尘予自己知道，自己的这双腿，如今只是压着这毒，可勉强行走，但，时间长了呢？
一个废了双腿，一辈子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世间的人，有什么用啊？而且还是定时的炸弹，不知何时何地便会做出一些过激事情导致官位、性命不保。
无论怎样看，他都像个累赘啊。
可直到他望见了纸上那斑斑的泪迹。
试试吧，等他回来，好好谈一谈，不管结局如何，他都认了，总比现在不清不楚的好吧。
可令洛娘子没有想到的是，他并没有等到他心念念的人，而是等到了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遇到的人。
太傅府邸
“学生拜见先生。”离川神情恭敬，礼数一丝不苟，而后面的陆衍也不由的有样行样，不敢怠慢。
屏风后，太傅抬了抬眼皮，示意他们先坐，再吩咐吩咐丫鬟们奉茶，等到一切事情办好后，他才看向来人：“宫中一别才不过片刻，便又是相见了，临国公，这可是缘分啊。”
“太傅打趣了。”
“说吧，你这小子无事献殷勤，肯定没什么好事情，说吧，有什么事要问。”
“还是瞒不过太傅。”离川看着自觉退下的侍者，垂下了眼帘“我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问。”
太傅摆了摆手，示意他说。
“我想知道……”
另一边，京城西门的一条小巷子里，本应正在徐府商定婚事的容云却出现在了这里，神情严肃，看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临近大喜之日的人。
他手上似乎拿着一样东西，但因为藏的比较好，看不出什么。
听着已经远去的脚步声，容云转过头去，凭着记忆他绕过防守，进入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屋里。
屋里一片黑暗，但却可以感受到里面似乎放满了东西，虽然看不见，可容云却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火药
私藏火药等军用乃是重罪，又派兵把守，其心昭然若揭。
容云的手抚过一箱箱火药，脸上不显，心里却是越发冰冷：天子脚下，这些人仍敢这样放肆，那在京都之外呢？他们又做了什么。
他攥紧了手里的信纸，那是柳眠给他的。
许多人不知道，这容云与柳眠乃是同榜进士，少时也还算是同窗，后来入了朝，为了避嫌，便减少了来往，因而看起来两人生疏的很。
但毕竟是看起来，柳眠临死前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他。
容云低下头看着脚下，如果都如柳眠所言，那他所踩之地下面便还放有兵械。
他仍记得，柳眠最后见他时说的那番话。
“你既然知道江州知府是皇上的人，做的事情又并非罪无可恕，何必这般为难呢？”
坐在柳眠面前的容云不解道。
这容大人虽然性格偏激，但也还算是明事理的，骂了那么多人，他也知道哪些地方该说，哪些地方不该说（否则早死了）。
“这些事情，虽有失风度，倒也不成大错，在江州那种地方，不这样做，怕是镇不住场子。就是需要弹劾，也不用太过较真吧。”
“嗯，我知道。”怎料柳眠这般回答道“我的目标也不是他。”
“是谁？”
“所有人，又没有人。”
“……”容云一抬头，就对上了柳眠的目光，一眼望不到底。
“那是什么。”
“容长卿，我问你个问题。”柳眠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读书做官是为了什么？”
“守一国社稷，护一方百姓。”
“可愿为此放下一切，不求回报？”
“不求。”
“从未变过？”
“从未。”
“那就好。”柳眠像是松了口气。
他叹道：“你……可要记牢了，这世上，你不是一个人，有很多……很多你不知道，看不见的人，做着和你同样目标的事。”
“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放弃好不好。”
“自然，你……”
“为何”二字尚未出口，柳眠就递给他一封折子道：
“这是我打算上奏的东西。”
容云低头一看，登时愣住了“死劾？你疯了！”
“我没疯，这是为了一件事情，一件需要你帮忙的事情。”
“彻查近些年走私而来的火药。”
“啪”那虚弱的蜡烛终于顶不住风熄灭了。
四下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