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锋芒
次日一早,霍予兮早早起了,坐在梳妆镜前看了看,将手中那枚手镯摘下放在妆奁中,那手镯通体莹润,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冰种上乘。
霍予兮想着今日要学琴,索性手中什么都没带,只簪了凤头钗和带上了那枚玉舞人面,身着一身湖绿色绣粉色菡萏银丝点缀于裙裾之上,简约至极。
命人将那把绿绮琴装于琴囊中,带了去朝学殿。
霍予兮去的时候已然到了不少人,霍予兮一眼便见到顾婉茹和程玉清,齐安和和仁连忙打了招呼,霍予兮没理会顾婉茹径直地走到了齐安旁边。
齐安连忙笑道:“嫂嫂坐我旁边,三姐坐前面。”
霍予兮惊讶她怎么起的这么早,和仁笑道:“自然是我叫她的。”
霍予兮掩鼻笑道:“我就说呢,齐安是绝对不会早早起来的,其实我起的也不算早了。”
和仁看了看她的琴,笑道:”二嫂这琴看起来不错,是什么琴?”
霍予兮看了看,将琴囊打开笑道:“这是绿绮琴,我其实不是很会弹,怕糟蹋了这琴。”
和仁好奇地打量着问道:”传说司马相如就是用绿绮琴为卓文君弹奏了《凤求凰》可是那样的绿绮琴?”
霍予兮点了点头,怅然道:“是啊,我听你二哥说这琴还是偃文大师离世前留下了两把,这便是其中的一把。只不过我琴技不精,恐污了夫子的耳,只怕夫子说我浪费了把好琴。”
和仁惊讶道:“竟是大师遗作,二哥可真有本事。”又促狭道不过二哥送你这琴可是把你比做卓文君了?”
霍予兮轻蹙眉,低声道:“莫要乱说。”
齐安捂着嘴偷乐,又问了齐安:“六妹,你这什么琴?”
齐安一脸不懂,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前几日我哥哥给我拿来了这把,说什么绕……什么琴。”
霍予兮抬眼看了看,思索片刻笑道:“应该是绕梁琴,《古琴疏》所说楚王以绕梁之琴,鼓之其声袅袅,绕于梁间,循环不已。楚王乐之,七日不听朝。”
和仁啧啧称道:“二哥这是没指望齐安能学成,最后楚庄王怕耽误朝政,生生摔了这琴,想来琴是好的,就是结果不算好。”
霍予兮饶有兴味笑道:“我怕夫子听完了真想摔了这琴。”
齐安还没反应这什么意思,随即和仁大笑起来,趴在桌几上,霍予兮和她一起偷着乐。
齐安这才反应过来,气恼道:“嫂嫂还来取笑我,三姐你也跟着乐。”
霍予兮连忙收住笑,忙声安慰道:“无碍,我们前面弹的不好,进步空间就大得多,若是以后你进步神速,只怕夫子天天都要夸你,所以一开始不是什么坏事。”
和仁笑道:“二嫂说的对,我也是半吊子,六妹别怕,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受罚。”
齐安才在方才的嘲笑声中缓了过来,只远远地听见一声细润的嗓音道:“霍姑娘这话是在嘲笑齐安公主么?那想来霍姑娘的琴艺一定是远超众人了。”
霍予兮只觉得这声音如此熟悉,转头回看了一眼,原来是顾婉茹,心知她是有气,对着自己发难,遂站起来冷了声音道:“我同齐安一向熟稔,平时也喜欢开开彼此的玩笑,齐安都没说什么,顾姑娘应该是多虑了。之前就听顾姑娘弹过琴,那首《春江曲》弹的确实是上的了台面,只不过没弹完全,其中有些还弹的还急躁了些,若是沉稳一些更好一些。我也不才,只习得一些基本乐曲,谱过一些曲,还希望顾姑娘不吝赐教。”
顾婉茹没想到她能知道那日自己弹的那首曲子,确实没弹完,又见她这么说瞬间觉得颜面扫地,脸白一阵红一阵道:“指教不敢当,只不过方才听你说的话我觉得对齐安公主不公平罢了。齐安公主毕竟年龄小了些,不通音律也是正常,你这般嘲笑怕是对公主的不敬吧。”
霍予兮见她是真想让自己和齐安不和,遂笑着对齐安道:“怎么办,齐安顾姑娘说我嘲笑你,你可生我的气?还说我对你不敬,这可如何是好呢?”
齐安忙声道:“顾婉茹,我嫂嫂对我什么样我自然是清楚,犯不上你来置喙。论理说,我嫂嫂是如今的太子妃,身份自然不用说,她说我什么都算不上不敬。”
顾婉茹犹如当头一棒,曾经齐安还和她言语至少还算客气,现如今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帮着她这么对付自己,一时间恼怒不已,冷声道:“霍姑娘如今是赐婚,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太子妃,不过是和我们一样在这作为伴读罢了。齐安公主未免也太武断了些吧。”
霍予兮拍了拍齐安,示意她不用多说。负手走到顾婉茹的面前,上下打量了挤眼,冷笑道:“顾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延之生辰那天,皇上在大殿之上亲口让我叫他父皇,让我以儿臣相称,在做的文武百官可全都听见了。顾姑娘若是有疑问,不妨去问问令尊大人,那一日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顾婉茹手紧紧攥着,想不到皇上竟然让她改了口。见她如此得意,咬牙切齿道:“延之是谁,莫不是胤承哥哥的名字。”
霍予兮怕她听得不仔细,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是呢,延之说这名字只我一人能叫。”随即抬首,用一个礼貌的笑容回敬她。
顾婉茹眼神里就像是燃起了熊熊大火,想要把眼前这人燃烧到只剩灰烬,强忍着怒意冷声道:“不过是一个名字,你别太得意了。”
霍予兮点了点头,轻笑道:“你说的对,不过是一个名字,又有什么可得意的呢?”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坐在座位上,继续和和仁聊天。
和仁竖起拇指,点了点头道:“厉害。”
霍予兮也不谦虚挑眉道:“谬赞谬赞。”
大家早就停下手中的话头,专心听着着二人的对话,感觉气氛着实诡异,有人心中在琢磨着太子妃未免嚣张了些,都知道这顾婉茹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但只有程玉清知道其中的原因,只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霍予兮好似还想起了什么,便转身对顾婉茹道:“对了,上次你那玉佩我问殿下,殿下说已经不记得了,顾姑娘可以穿自己想穿的衣服了。只是奇怪,殿下送我的玉舞人面倒是不曾提点我穿什么不好看,许是因为人不同话也不同吧。”
胡婉茹陡然将眼睛瞪得老大,原本已经坐着的身子豁然起身,嘴里怒道:“你……”程玉清连忙拉着她,低声道:“坐下,你莫要置气,她不过是在故意气你罢了。”
霍予兮冷笑着白了她一眼,心想着可是你先招惹我的,别说我不给你面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今日可算是出了口气,再招惹我保准没你好果子吃。
话刚说完,只见一袭绣着风池纹样的对襟宽袖袍,衣袍之中隐隐传来沉香的味道,步伐极为轻健,头上玉冠青乌簪,显然是刚下朝。眉眼间尽是轻风朗日,似天边一轮明月出尘。
霍予次抬眼看了看,这年纪应该就是那个不过而立之年已然是翰林院的佼佼者秦初实了。
听是此人环视了一周,便用如清泉之声道:“今日是各位公主和伴读第一次上秦某的课,秦某不才,略通些音律。日后各位的四书五经皆由我来教,望各位公主和伴读勤加练习,有任何不懂得地方皆可来问我。”
下面我来点名,大家彼此都认识一下,日后还要共同度过这半年的时间。
和仁靠到后面低声道:“原来他就是秦初实啊,真是一表人才,看着也不严肃,想来以后这日子好过一些了。”
霍予兮呢喃道:“那可不一定,有些人看着没脾气,若是在他看中的方面惹得他不高兴,他比谁都脾气大。”
这话以说出口,霍予兮就想起了胤承那一日,想来是生的气太大了,好几天都没来找自己。
正想着,只听得秦初实叫道:“霍予兮。”
霍予兮猛然回身,站起身做了个揖道:“学生在。”
秦初实看了看,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听闻太子妃也来伴读,倒是让秦某有些好奇。”
霍予兮抬眸肃声道:“学生是陪公主伴读的,所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然能有机会旁听夫子的课,自然是学生的幸运,便厚颜来学习了。”
秦初实眸中有些惊异,而后便温言道:“你既叫我一声夫子,自然我要把你当作学生,以后便和他人一样叫你名字。”
霍予兮垂手道:“夫子说的是,学生日后定当尽心学习,不辜负夫子教诲。”
霍予兮坐在桌案边,只觉得这人不攀慕权贵,人品倒是不错。
待点完名字,只听秦初实道:“今日我便来讲讲琴的基本指法,散、托、擘、抹、挑、勾、剔、打、摘……现在我已将这四种指法演示,各位可自行斟酌其中的要义,试着练习。”
霍予兮倒是无所谓,早就知道这些,但是不能让夫子看出自己懈怠,生怕夫子觉得自己懂了就不用心,故而硬着头皮多多少少地做了做样子。
秦初实看了看霍予兮的手腕和手指,又看了看周围,走到前面道:“下次再学琴的时候手上不要带任何饰物。”
周围一片低声讨论,谁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落下袖子企图掩盖着手腕。
齐安低声笑道:“还好嫂嫂昨日提醒我了。”
霍予兮低声道:“我也不过是多想了一下,谁知道这还猜中了。”
只见秦初实走到身边,看了看她道:“你学了多久的琴?”
霍予兮忙低首道:“学生自五岁开始学琴,现如今大快十年有余。”
秦初实道:“那你应该弹的不差,可有试着自己谱过曲?”
霍予兮点了点头肃声道:“学生不才,也谱过一些曲子。曾也试着改过《胡笳十八拍》《广陵散》《平沙落雁》《兰陵曲》,只不过琴学生并不常弹,怕是不能弹出其神韵,恐辱没了它的名。”
秦初实看了看她的琴道:“这琴可是偃文大师所作的绿绮琴?”
霍予兮道:“夫子说的不错,正是偃文大师之遗作。”
秦初实沉默片刻道:“能否弹奏一曲《广陵散》?”
霍予兮只觉得这人难不成是个琴痴?还是想考验自己的琴技,又觉得自己的技术可能入不了夫子的眼,为难道:“学生才疏学浅,还望夫子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