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故人
车夫已经垂手而立,霍予兮上下打量着车夫。约是十八九岁的模样。黝黑的脸颊轮廓甚是分明,抬眼一看,霍予兮知道应是练家子。
霍予兮轻跳上马车,只带了采苓一人。这么多年,霍予兮不习惯身旁众多侍女。侍女也没有一等二等之分,从未将采苓当作婢女,待她是极好的。
抬帘而入,车内声响:“去金崇寺。”
车夫闻声,驾起马车,尘土飞扬。
车内,采莲小声说道:“小姐,这次去金崇寺做什么?”
霍予兮垂眼托腮,念道:“看望故人。”
采苓心中诧异,在外三年,没听说京城有小姐的故人啊?
转眼,一片长林古树映入眼帘。卢阁重檐歇山,青砖镶砌。寺门东侧,伫立着一座玲珑古雅的古塔。西侧还有石碑。正对着的第一座殿便是白王殿。殿门外有着黑底金字的长楹联,殿内古色古香。
霍予兮屈身跪坐,拜了拜佛。捐了些许香火钱。
彼时,一位老者双手合十,对着施主念道:“阿弥陀佛。”
霍予兮闻声应道:“于一切相,离一切相,即是无相。”
老者穆然,怔了一下,随即神色泰然:“施主随我来。”
金崇寺的南面,卢阁内,身着青丝锦绣莲花纹束腰长袍负手而立。白祥云纹腰带,坠着温润龙凤纹白玉。袖口襄着银丝锦缎暗纹,配以青缎朝靴。发束有镂雕玉冠,冰眸深邃,眉峰似剑,轮廓分明。肃肃如松下风,潇洒清丽。
只见那人耳边如清风,开口问道:“今日前来拜会鬼云子大师,烦劳小师傅通传。”
小师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今日不巧,师叔远游去了,不知何时才回来。施主不妨先在寺庙用些素斋,若师叔回来,我定告与师叔。”
此人眉头一皱,暗想:“大师原是说好今日相约,为何突然云游?”
那人眉心舒展:“有劳小师傅。”
说罢,耳边传来阵阵声响,似有人前来。
只见一妙龄少女双手执素绢,笑掩朱唇,仰抚云鬓,端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人面桃花,情致两饶。
霍与兮似是未看到那人,对着小师傅说道:“你是何人,以前怎没见过?”
小师傅看着少女,不由得脸一红:“回施主,我是鬼师傅的座下门生,两年前跟随了鬼云大师。“
霍予兮提眉问道:“原来如此,那他可在里面?”
小师傅窘然道:“今日真不凑巧,鬼云大师外出云游了。”
霍予兮闻言,转而进去扫视了一番。
顷刻,迈步而出。神色微变:“看来应该是今日才出门吧,出门云游不带他的破娄子,光拿丹药。看来想是故意躲着我了。告诉鬼老头,7天之内,不管他在哪,都给我回来。要是7天之后,我没看到他,我就毁了他的炼药炉。毕竟这世上可没有几个这般好的药炉。告诉他,我来就是单纯的看望他。亏我还念着他给他带了好东西。”
小师傅没想到这女子这般聪慧,竟然知道师父今日才出门。想必确实和师父关系不一般。
小师傅也不敢怠慢,急忙说:“施主放心,这话我一定转达给师傅。”
说完,霍予兮心情舒畅。
说完,抬腿而出。现下才看到一男子,风姿自然。好似在等着什么。
霍予兮看着此人,身份捉摸不透。便对他说:“七日之后再来,那时你便见得到鬼云大师。”
男子看了看霍予兮,停留片刻,玩味地说:“姑娘怎知鬼云大师七日之后回来?姑娘与鬼云大师有何关系?”
霍予兮听了,撇了撇嘴:“我看公子应该是约定好了今日才会来的,因着我的关系让公子浪费了时间,着实过意不去。我已经让鬼老头七日之内回来。至于我和他什么关系,应和公子无关。”
那人看着眼前的少女暗想:“这女子好似和鬼云大师是旧识,看说话的神态语气不似尊重。鬼云大师不轻易出关,还躲了出门,还让自己扑了个空。”
说完霍予兮抬腿出门。
另一边,男子哑然失笑。随即对身旁的暗卫说:“夜影,去查查此人,看是哪家姑娘。”
夜影得令飞身而去。
身旁的侍卫随即俯身:“殿下,昨日霍将军已经入京,今日已经面见了圣上。可要属下探查霍府?”
胤承眸子一暗,恢复了往日清冷:“盯着霍府,最近应该会有不少动作。盯着密接者,如有异动,立刻来报。”
不远处,霍予兮出了洞门,早春风吹梅蕊,山桃红花满上头。
后山幽静处,一片花海开的极好。旁边的莲花池环山而建,四周古樟参天。儿时,霍予兮还曾在这池中嬉戏玩乐。走过莲花池,及深处的洞穴,赫然可见白头翁,半夏,璇覆花……开的极好,这应该是霍予兮走后,一直得了鬼云子的照看。
再深入其中,一朵异常惊艳的花,夺人眼球。此花名叫月下魂,传说月圆之下开的极美。
采苓见状,连忙想要伸手触摸。霍予兮猛然拉回采苓:“别碰,不然手就废了。”
采苓骇然一退,跌倒在地:“奴婢见它开的极美,忍不住想要触摸它。小姐为何不能碰它?”
霍予兮叹了口气:“这朵花是我幼时随着鬼老头翻山采药得来的。当时我不知道它有剧毒,碰不得。不小心碰了它,结果手指差点废了。还是鬼老头给我治好的。后来翻了大量古书才将它顺利种在了这后山上。”
采苓不解问:“既然这般危险,小姐为何还要还要将它养在后山?”
霍予兮嘴唇一抿:“我自小就执拗,起初见它好看想要据为己有,后来发现它可解百毒。甚至配以其他药材,重塑骨骼,脱胎换骨。至此,这么多年我也没发现第二棵。这是我自小养在身边的,除了鬼老头,谁也不知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卖给牙子。”
采莲忙声应对:“奴婢胆小,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小姐莫要吓我。”
霍予兮直身起立,说道:“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今日就是想顺道看看这花,想着是不是还在。看来鬼老头照顾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落日余晖斜照在少女的脸颊,周身蒙了一丝光晕。霍予兮回到马车内,对着车夫说道:“回府吧。”
车夫应声而坐,驾着马车驶向霍府。
不久,便来到了城门口。进入南榆街,新声巧笑,柳陌花衢。茶坊酒肆,好不热闹。
行至霍府,霍予兮被搀扶着下车。进入前堂,看到父亲同母亲云氏和霍老夫人说话。
霍将军看着霍予兮,便问:“今日祖母说你去了金崇寺,可见到了鬼云大师?”
霍予兮闻言嗔怒一声:“没见到,说是云游去了,过几天才回来。”
霍将军眼神一迷:“估计是怕你又去他那里作怪才走的,哈哈哈,我儿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
霍予兮羞恼道:“父亲,怎能这般说我。我这次真是去看他,还带了东西过去呢!”
霍将军笑着点头:“好好好,你是个有心的,不说这事了。今日我去面见了圣上,圣上说过几日会宴请大臣。这次也是为我接风洗尘。你母亲,辰儿和你也一起去吧。”
霍予兮听了,眉头一皱:“我就不去了,父亲说了宴请的都是大臣,去了想必也没什么乐趣。不如你和母亲带着哥哥去吧,反正哥哥以后也是要朝见大臣的。京城这几年变化颇大,我还没出去逛逛,要不爹爹准许我出去走走?”
霍将军想了点,点头回道:“这样也好,只是京城你刚到不久,万不能像以前一样没了规矩。”
霍予兮嘴角一咧:“兮儿知道了,只是京城有趣的物件太多。爹爹能否赏给女儿些银钱?”
霍将军大手一挥:“这是自然,今日皇上也赏赐了爹爹不少物件和银两。你去看看有什么看上的尽管拿去。账本在你母亲那里,银钱的事找你母亲吧。”
霍予兮双手揽着父亲,高兴地直晃:“谢谢爹爹。”
霍予兮抬手见了礼,出了前厅,进了后堂东厢房。
走进庭院,门匾额赫然写着琼琚居。那是霍予兮十岁时提笔而写。父亲因赏识霍予兮的字迹,命人悬挂于此。
看着匾额,霍予兮低喃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采苓跟着霍予兮进了闺房。采苓不等吩咐,便换了杯盏。倒了上好的雨清茶。轻声说着:“小姐,这是上好的琉璃盏。奴婢去管家那里,看到了这个便拿回来了。我看二太太身边的胡桃还问了其他的物件,想必也在打着主意。”
霍予兮睫毛微动:“无妨,你一会去库房把值钱的留出来。让管家单独放置。大房和二房那里留出一些送去,另外一些钗头物件赏给府上的各房丫头婆子。另外告诉钱管家,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主子没动之前,莫要自作主张。”
采苓附声应对,出了门。
霍予兮传了话:“赵嬷嬷?”
听见主子闻话,赵嬷嬷连忙应声进屋,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霍予兮打量着赵嬷嬷,身材微微丰腴。举手投足间透着干练,中气十足,言语中似有些泼辣狠果断。
霍予兮目光对上赵嬷嬷的脸,赵嬷嬷看了心下一搐,想着自己许是惹得主子不高兴了。
霍予兮沉着道:“赵嬷嬷在府上多久了?听说是祖母身边的人。”
赵嬷嬷不忙不迭:“奴才在府上有两年了。三姑娘来了府上,老夫人就让我来侍奉小姐。”
霍予兮听完,沉默了一阵。随即便说:“我看赵嬷嬷是个能干的,我刚回来,对府上的一些事情不甚了解。得空还得请教赵嬷嬷。你也听说了,我这几年一直在军中生活。我这个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最讨厌那些污言秽语腌臜之事,军队中也偶有割耳截舌之刑。若是被我听到不该传出之事,我也不介意这么做。赵嬷嬷可听懂了?”
赵嬷嬷心中一恸,冷汗直流。原以为霍予兮不过豆蔻年华,做事却如此毒辣。
赵嬷嬷连声讨好:“小姐放心,既然老夫人让我来侍候小姐,那就是信得过奴婢。那种卖主求荣的事老奴绝不会做,小姐放心就是。”
说完,霍予兮转头对着采莲:“拿二十两给嬷嬷。”
随即笑着对嬷嬷说:“嬷嬷莫怕,我向来对自己人仁慈。以后还要嬷嬷帮衬于我。这二十两拿去置办些行头,我屋里的人出去不能见不了人。”又拿出一副绛红色翠珠耳环,给了赵嬷嬷。说道:“我看库房里的这个耳环适合赵嬷嬷,赵嬷嬷收着吧。”
赵嬷嬷看了霍予兮,泪眼婆娑:“都说三姑娘人好心善,老奴谢过三姑娘。”
霍予兮打了哈欠,让赵嬷嬷抬水沐浴,悃忱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