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同饮一杯
侯告大为喜悦,这是他这一年来头一回看到妇好如此激动。
笑声震撼,营帐外不远处的轻甲兵士们你看我,我看你,通通不明所以。
随着笑声散尽,妇好看向侯告并正色道:“侯告将军,速去传我两条严令,一者,凡随我五年及以上兵士,尽皆交出兵器,列队去往大王营外,接受大王统领,余生再不准返回我营,违者立斩!再者,从今日起,师旅之人凡面见我者,可称将军,莫称王后。”
“将……将军?这怕是……”
妇好眼神变得凌厉:“嗯?”
侯告单膝跪地,壮着胆子:“恕臣直言,饭馆不能无刀,且无论主人如何想法,还应时常磨砺锋刃,预备外来之患,如此方为正途,岂可凭一时之思虑而尽弃啊?”
妇好言道:“烹煮之人而已,刀可加身,亦可言弃,处此高位,理当时时替主人解困。莫再言劝,速速去吧!”
“遵!”侯告有些愠怒,却不敢当着妇好的面发作,只得悻悻退去,就在即将走到营外,他还瞪了一眼龙文玥。
妇好目送侯告走远,这才放下戒备:“小丫头,你觉得我此举如何?”
“王后……将军所行甚好!恕我直言,眼下师旅之僵持已解,可还有一事未解。”
傅说凭直觉感到不妙,他出言阻止龙文玥:“文文,你方才之言论已得将军欢欣,就莫再言评他物了。”
妇好倒是来了兴致:“无妨,且说来听听。”
龙文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天真之态尽露:“菜品出了问题,主人已下定决心考验几位烹煮之人,余等皆已接受验证,唯有一人独行未验。”
傅说赶紧打圆场:“文文,你旧伤未愈,休要胡言,速速退下,将军定恕你无罪。”
妇好却言:“无碍,说下去。”
龙文玥接着开口:“将军与大王夫妻情深,好不容易得见彼此,却只论国之大事,两心远隔,未免引得天下人从中妄议!”
妇好听闻,脸色一变。
小荣见状,急忙跪下代龙文玥告罪:“禀将军,我师姐长年久居外邦,对我大商之事毫不知情,况且她生性率真,心思单纯,一时糊涂,将国事家事混为一谈,方才所言已有不臣之举,请将军轻责!”
妇好看了眼小荣:“你这么关怀小丫头,你们当真只是同门而已?”
还未等小荣开口,龙文玥一把搂住小荣的肩膀:“将军,同门尚且情真意切,夫妻之间就该同心同德,令天地欢颜!”
小荣激动之下,将肩膀上的柔情一把挣脱,并捂住龙文玥的嘴:“师姐,莫再言了!”
妇好沉思一时,说道:“我已明了,小丫头之意是,让我与大王放下一切旁的繁杂,只以夫妻之名相印,夫妻同心,这样不仅能证我之忠诚,反而能使天下之人正心。”
龙文玥激动说道:“然也!然也!”
妇好也不含糊:“来人!”
传令官迅速到位。
“将我的红妆预备,命子妥子媚陪我梳理一番。”
龙文玥微笑说道:“将军,还是我来吧!”
妇好略微思索,改口道:“也好,预备偏帐,由这丫头替我梳妆打扮。”
“遵!禀将军,臣是否告知大王,将军正要红妆相见?”
“莫告,稍后由我单马奔赴。”
“遵!”传令官急急退下。
傅说露出了喜悦:“将军如能一展红妆之彩,当是不减当年啊!”
龙文玥和小荣看到妇好脸上逐渐发出荣光,也开始期待起来。
妇好对着傅说言道:“为讨主人欢欣,为证烹煮之技尚在,我当抛下一切要务,只以初见之荣相待。”
傅说好似听出了话里的门道,于是轻锁眉头:“将军之意,你会与大王放下思虑,策马奔腾,那老夫当作何为?”
妇好捂嘴一乐:“止!圣相啊,今后你我不必藏匿心思,你没听市井之人是怎么说你我的么?”
“愿闻将军之述。”
“他们说只有你我是大商之谋,其余人皆是有手无脑。这个‘谋’字其实不好,把你我论断成过于狠辣,且与常人有异之物。”
傅说战战兢兢拱手言道:“臣略有听闻,莫道民间,就是朝堂,亦有人暗地讽你我为‘小物’与‘老物’,说你我以谋断事,非人臣却类物。”
妇好一笑:“从今日起,我可力保,再无‘老物’与‘小物’之称,只有‘圣相’与‘将军’之名。”
傅说感谢:“甚好!甚好!”
妇好又言:“既然如此,我不再以计谋示你,而是明告心意。”
“愿闻将军指教。”
“你必须返回殷都,越快越好;而你的人也必须留我营内,这样你才能无所牵挂。放心吧,我定会保他们安稳。侯雀已经出狱,他不记我恩德,亦不依我旨意,反而借丞相令牌惩处官员,截停粮道,好不威风。”
傅说对侯雀被释放并不意外,只在听到“恩德”一句时,就已知晓侯雀正是妇好所放。
他只对侯雀越权指挥之事感到愧疚:“唉,大王怜我年迈,特赐我两套相令,一可随身,一可入府,想不到臣管治不善,给了侯雀空档。”
“此事并非圣相之过,待我见到大王,更会绝口不提。”
“若是大王问起,将军该当如何?”
“一律不知。你们男人掌国,担负乾坤,这才是我乐于见到的,我执掌师旅,披甲冲锋,只不过一时而已。”
“将军言重了,这些年若是没有将军在外护国,那就要……”
“止!圣相若再这般说法,那就视我为不坦诚之人了。饭馆有主,其余皆是帮众而已,我与圣相就此约定,倘若这些年出征几番,你我合力将饭馆外的匪患铲除殆尽,还食客一个太平盛宴,我将放兵,圣相放权,我们一同将烹煮之位让给后来人,如何?”
傅说听罢,眼圈竟有些泛红:“将军所言,何尝不是臣之所愿!归隐之乐,老夫已盼了多年……罢了,誓言为重,此生不渝!”
妇好举起酒杯:“浓酒醉人,淡酒明志,我正借此杯中酒,与圣相共遵此誓!”
“遵!”
“遵!”
二人对饮,好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