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信与不信

    翌日，天刚麻麻亮的时候，莫彦就轻手轻脚的起了床。

    将提前买好的香烛冥纸整理好，放进了竹篮里，然后才小声去把阳阳叫醒。

    “唔，田螺哥哥，今天起这么早干吗？”小孩儿虽然坐起来了，却还没有完全清醒，半眯着眼，坐的东倒西歪，声音更是咕咕哝哝不太清楚。

    莫彦默了默，拎起木盆中浸湿的布巾，拧干，帮他擦脸。

    秋老虎正发威，所以也没烧热水洗漱。微凉的布巾盖在脸上又搓又揉，困得不行的小孩儿很快就清醒过来。

    “田螺哥哥？”小阳阳抬着脸，困惑不已。东张西望了一番，见到穿戴整齐的莫彦，立马睁圆了眼睛，“起这么早干嘛？要出门嘛？”

    小孩儿头毛乱糟糟的窝在薄毯堆里，白里透红的脸蛋，圆圆大大的眼睛，小小一团倒是十分可爱。莫彦忍俊不禁，刚笑了下，忽然想起今日要做的事情，立刻收敛了笑容，“赶紧起来，我帮你梳梳头发。”

    “好困啊，田螺哥哥，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不行。”向来好说话的青年，此刻严肃了一张脸，语气坚决，“快点起，早点出发。”

    到底要做什么呀？小孩儿不明所以，可看到莫彦的表情，又不敢撒娇耍赖了，只得扁扁嘴，不情不愿的起身。

    秋收结束，田地里也已经规整好，村民们难得清闲几天睡睡懒觉，所以此时路上还是静悄悄的。

    小孩儿被迫早起，本就心情不好，又被牵着走了这么久，眼见已经进了山，终于忍不住了。

    “田螺哥哥，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呀？”

    莫彦低头看他一眼，“走累了？”说完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边走边道，“很快就到了，再坚持一下。下山后带你去镇上买好吃的好不好？”

    又是一刻钟过去。

    “你还没说要去哪儿呢？”阳阳依旧气鼓鼓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吃完饭再去呀？好饿哦～”

    莫彦暗自叹了口气，抬眼，“到了。”

    此地明堂开阔，枕山面水，算得上一处不错的风水宝地，山脚下小村子里去世的人基本都葬在此处。

    据乔家夫妻所说，盛唐的尸骨就埋在这里。

    果然，前方一座新修的坟茔稍显孤单的立着，与周围三三两两的家族式安葬区别开来。

    莫彦放下小孩儿，替他整理一下微乱的衣襟，越发放柔了语气，“阳阳，来，给你娘亲上柱香。”

    小孩儿呆愣了下，望望那座坟，再抬头看看今日格外温柔的青年，那张原本凌厉凶悍的脸上正蕴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他突然生气的甩开了青年的手，气得小身子直抖，面上更是失望又委屈。

    “连你也不信我！我讨厌你！”

    说完就要往回跑。

    莫彦面色微变，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将小孩儿揽了起来。

    小孩儿的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眨眼就湿了前襟，呜呜咽咽犹自挣扎着要下来。

    “阳阳，阳阳？阳阳！”忽然一声断喝，惊的小孩儿哭嚎声一滞。

    然后莫彦就后悔了，他看着小孩儿被吓的直打哭嗝，心软又酸涩，“阳阳，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阿娘也不会想看到你整日沉浸在虚幻世界里的……”

    “你不就是想说我阿娘已经死了，埋了吗！是他们告诉你把我阿娘埋在这里了是不是？”小孩儿愤怒的不可思议，圆圆的眼睛被怒火烧灼，更加灿亮。

    “你宁愿相信外人都不信我是不是？田螺哥哥，你太过分了！”

    夹杂着哭声的控诉童音回荡在寂静无人的山间，悲戚又绝望，闻者令人心痛。

    莫彦半跪下来，抱住颤抖的小身子不停道歉，“对不起阳阳，是田螺哥哥错了，是我太自以为是，别哭了好不好。”

    阳阳哭声稍滞，似乎很不可思议的看着青年愧疚的眼神，抽噎着问，“你，你真的信我？”

    “是。”莫彦毫不犹豫的回答。

    ——既然小孩儿接受不了母亲的去世，又何必非要打破他的幻想呢。

    ‘就这样吧，等他长大一些，自然慢慢就明白了。’莫彦想着，不免又后悔又唾弃自己。

    “不，你不信。”谁知道小孩儿敏锐无比，轻易地戳破了青年的言不由衷。

    “田螺哥哥，不要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糊弄。”阳阳渐渐止住了哭声，也竭力忍住了委屈的表情，平静地，甚至有些冷漠地说，“如果你不信，现在就可以把这座坟挖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我阿娘的尸体。”

    一言石破惊天，莫彦悚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