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入上书房
寅时初刻，星光黯淡，朝阳未出。
“彦儿，醒醒。”
正当好梦沉酣时，一道温柔的少年嗓音潺潺响起。莫彦翻了个身，嘴巴里咕哝几句，拿被子蒙上脑袋。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慕容景无奈地看着那团被蛹，微微叹气，嘴角却浅浅一弯。
“咦？小公子还没起？”莫灵儿端着铜盆进殿，见此含笑道。
慕容景摆摆手，干脆将莫彦从被窝里挖出来，掐着腋下抱在自己腿上，“拿来。”
莫灵儿忍俊不禁，递上一块濡湿的洁白面巾。
慕容景任劳任怨地给傻弟弟擦脸洗漱。
反观莫彦，犹自呼呼大睡。
直到――
又是一刻过后，莫彦迷迷瞪瞪睁开眼，赫地吓了一跳！
这身子底下温暖柔软的触感是啥？
“醒了？”自家美人哥哥的的声音突然响起，莫彦残存的那点睡意终于彻底消失。
这才发现，原来他正被一个白润微胖的内侍抱在怀里……
难怪我睡得这么香……莫彦无耻地给自己找理由。
“嗳？这是去哪儿？”莫彦探头探脑地张望。
怎奈为时尚早，满目只见砖红逼仄的宫墙一道又一道路过，黑沉沉不带一丝生气，宛如无数看不见的鬼魅掩藏在阴影之中，使人没来由心底发慌。
咄！皇宫大内果然不是我这种阳光健气美少女、呸！美少年该待的地方。――莫彦无语望天
神游间，糯香松软的米糕被塞进嘴里，莫彦无意识吧唧几下，眼睛嗖地就亮了！
收回前言，皇宫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这精致美味的糕点就不是民间比得上的嘛！
好吧，果然不该对莫彦的节操抱太大期望。
“谢谢哥哥，嗯，还有灵姨！”
对上葵花般灿烂的小脸儿，慕容景心底一软。
讨喜的娃娃在哪儿都很吃得开。
慕容景突然明白了为何皇帝会对小弟格外优容，一直以来高悬的心稍稍放松。
――――
慕容景牵着莫彦走进上书房的瞬间，琅琅读书声霎时停滞，无数探究的视线或隐晦或明目张胆地投射过来。
慕容景微微一顿，面色平静地走到自己位置上。
众皇子伴读早早得了旨意，晓得今日兄弟二人到来，出于规矩，两人的位子自然也是空出来的。
对于三皇子慕容景，众人并不陌生，虽离开三年有余，除却几个新补的小伴读，其余人即便冷淡，也颔首打了个招呼。
毕竟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大动干戈。
至于慕容景消失的三年干嘛去了，众人表示：深宫大内，知道越少越安全。
他们比较好奇的是莫彦。
这个传说中身份存疑的“皇子”。
但，只要一看到他的脸，便再没人会怀疑他的血统。
盖因这张脸，实在很明显带着皇上的影子。
不得不说，血缘，的确奇妙无比。即使分开来看并不很像的两人，一旦联系起来，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千丝万缕的牵扯。
然而，以为这样便可以相安无事了？
大错特错！
莫彦笑眯眯地松开慕容景的手，给了面露担忧的哥哥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摇摇摆摆走到最后一排，自己的位子前。
在这一刻，他敏锐的察觉，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缠绕过来。
莫彦忽然坏坏地笑了，眼睛直直看着自己的凳子，好一会儿，突然一脚踹过去！
他决定了，日后就朝着“纨绔子弟”的风格发展！
“哗啦啦”一阵响动，凳子四分五裂。
众皆骇然！天生神力？
恰在这时，皇子讲师刘大人捧着书走进来，好巧撞见了这一幕。
“彦儿！”慕容景一慌，急急冲过来，一把抱起他，上下其手，“可有哪里伤着？”
那语气中的惶急，任是聋子也无法忽视。
莫彦没心没肺的摇头笑，“哎呀，能有什么事？凳子本来就坏了。况且，一只癞蛤蟆而已。”说着，抬起右手，果不其然，一只可怜可怖土黄色蟾蜍被倒吊着一只后腿晃来晃去，死命挣扎。
“啊！”
看清他提的什么，书房里算是乱了套了，桌仰凳翻，恐叫一片。
“耶？我还以为你们不怕咧！”莫彦仰着脸儿，天真无邪道，“既然这么怕，为何又要往我凳下拴这个？”
边说还边故意晃着手中形象恶心的蛤蟆。
“慕容妟！你欺人太甚！”一个七八岁的小皇子怒目而视，偏偏又不敢靠近，未免显得色厉内荏。
莫彦眯眼，按年龄推算，这家伙该是六皇子吧？
“六哥，何出此言？”
“我还没计较你们往我桌上撒尿的事咧！”莫彦眨巴眼睛，装委屈。说完还故意抬手在鼻翼下扇风，一脸“真是臭不可闻”的表情。
“还有啊，我的书本，也不知哪个注定倒霉的家伙弄的。”莫彦小手捏住书本一角，轻轻一晃，纷扬的纸片下雪一样飘散开，铺了一地。
四周一时静默无声，就连本来要出声呵斥的刘大人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得！这帮皇室子弟，果然个个不是凡人，丁点大就开始明争暗斗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六皇子惊疑不定，看着莫彦的目光就像在看小怪物。
莫彦十分光棍的开口：“哦，我不知道。”
“不过，如果是我要整人的话，估计也会在这几样上做手脚。”
慕容景差点没憋住笑意，无奈摇头，小弟这性子果然不是吃气的。
所以他只是被诈了？六皇子气的倒仰，合着他就这么蠢，被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家伙耍的团团转？！
“没教养就是没教养。”一道冷嘲热讽的嗓音传来。
慕容景脸色一寒，就要上前，被莫彦眼疾手快死死扯住。
莫彦拼命给他打眼色，慕容景不知他要干什么，却也配合地停住，只一张脸寒若冰霜。
“观皇兄形貌昳丽无双，想必就是大名远扬的二皇兄吧？”莫彦摸着自己下巴，歪头。
二皇子面色一缓，“想不到你还有点眼力。”说到外貌，二皇子自认为诸皇子之最美。
莫彦嘿嘿笑，摇头，“果然古人诚不欺我，蛇蝎美人，名副其实。”
“你！”二皇子气炸，扬手就冲了过来。
慕容景将莫彦往身后一遮，迎面对上。
莫彦满不在乎，继续道：“俗话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我的教养如何，直接与父皇挂钩，二皇兄为了奚落我，竟然以教养为由，难道是在嘲笑父皇教养不力？”
刚冲到面前的二皇子，“…………”他、他还真敢说！
“为了打击我，不惜连自己的教养都弃之不顾，真是……令人叹服。”
二皇子，“……你这个野――”
莫彦脸色一沉，“二皇兄慎言！”
二皇子气懵的大脑难得冷静一瞬，顿时冷汗涔涔。
――父皇既已承认慕容妟的身份，岂不是说当年传言有误？！若他脱口而出“野种”二字，便是生生打了父皇的脸，到那时……细思恐极！
慕容景铁青的脸这才缓和些许，但仍然冰寒彻骨地看向诸人。
被这眼神一冻，众人纷纷收起打量的目光，下定决心事不关己。
琅琅读书声重又响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皇子收回看戏的视线，垂眸，若有所思。
树欲静，而风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