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一年时间
“停！”林止喊道。
车夫赶紧勒住缰绳，将车靠边。
钟鼓巷只能勉强并排两辆马车通过，两边都是住户，是些富商或是任着小官职的人家。
林止记得以前何家是赁的宅子，没挂门匾，现在挂上了，却是“蒋宅”二字。
看来是何健宏已经搬家了，杀死过两个女人的地方，他莫不是不敢再住？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对神鬼还有些敬畏，就怕他没有。
林止没来由的不得劲，甚至都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说来她跟何袁氏全无交情，偏控制不住心底那点怜悯，袁蓉娘实在死得太惨，又太不值了。
她呆怔一会儿，正要放下帘子，突然感觉有人看向这边，望过去又不见人影。林止眉心一跳，立即联想到娇杏之前被林观指使来过这里。
只有心思不纯之人，才会用窥视的方式偷看别人。
“走吧。回府。”林止状似无意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没有门匾只有门牌，左单右双——南户十四。
车夫仗二和尚摸不着头，三娘子在这停一会子是作甚？他不知也不敢问，麻利儿下车牵马调转方向。
回去的路上，车夫就听轿里三娘子问他，对这边熟吗？
他老老实实作答，北城的巷子都熟。可不敢告诉三娘子，以前三老爷有个姘头就在隔壁针尖巷，他连小巷子都熟，莫说这有名的钟鼓巷了。
“那你知道这里一共住着多少户人家吗？”
车夫道答道：“六十二户，左右各三十一，取阳数。”北城两街八巷，都是这个规制。贵族小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不知这些也是常事。
驶出巷子走了十来丈，林止又唤停车，示意喻婆子过来，并对她耳语了几句。
“银子拿着，记下了吗？”
喻婆子接过银子，在脑子里过一遍，点头：“记下了。”
马车继续行驶，喻婆子留在了后面。转头去买了一包草纸，用包袱皮裹上，装着走亲戚的老妇人，悄悄转回钟鼓巷。
林止回府后就上馨苑跟老太太汇报今日之行，顺便加深祖孙感情。老太太居然让她以后常出门，还道她闷了好几年，就得趁出嫁前多看看多玩玩。
“祖母，孙女早就说了，要一辈子陪您，不嫁人。”
老太太乐得大笑：“讲什么傻话，哪有小娘子不嫁人的，祖母已经给你看好了人家，保准会像我一样宠着你，你就宽心等着吧。”
“啊？止娘真不嫁！”
林止心下一震，明白她只有一年的时间了。至于老太太选定的哪家，她没有丝毫兴趣。不用想也知，跟卖女无疑。
“三娘子来了？”林宝儿伸着懒腰从暖阁走出。
“是的，止娘见过姑姑。”林止起身行礼。
林老太君脸一沉：“瞧瞧你的样子。”
林宝儿抱着老太太撒娇，“母亲，我的事情，你也上上心吧。”
林止乖乖坐在绣墩上，伸手烤火，时而抬头笑笑。
老太太骂归骂，该疼的还是疼，母女俩隐约是在商量林宝儿再嫁的事。依老太太的意思，既是二嫁，不办最好，只要林宝儿同意，她愿意帮补新女婿一栋宅子。
“哎呀，母亲，宅子宏郎已经买好了。”
“买了？”林老太道：“你不是说他家穷得一条棉裤全家穿吗？哪来的银子？”
林宝儿怕母亲误会，忙不迭地解释：“他都进衙门两年了，还不能有点积蓄？真是他自己存薪俸买的，两百四十两，一间两进的小宅子。”
林老太见女儿怪模怪样地眨眼，脸上忽地有了笑意：“没白疼你，总算为林家考虑一回。”
“那是当然，我永远都是林家女。”林家由来清贵，嫁女不论门楣，只要品性能力兼有，穷书生也可下嫁。
老太太手指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道：“那就办吧，开春就发帖子。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良人，你兄长跟与我都没有为难你，这才该满意了吧。”
“满意！太满意了。”林宝儿说着悄悄瞥了眼林止：“那宏郎外放的事？”
林止虽低头看揽风的花样儿，余光却瞧得清清楚楚。
老太太一愣，良久才道：“他想去洛州？可真会选啊。你是不是给他说过什么！”
“这……”林宝儿支支吾吾。
林老太君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袋：“这都没成一家人，你这浑人……心里到底有没有成算，当真是被男人吃得死死的。”
揽风放下绣绷上前劝道：“老太太，您息怒。”
林止傻不愣登的，“祖母发怒了吗？”
林宝儿：“哈哈哈……就是，母亲才不会真生我的气呢。”
林止面上笑着，心下作呕。
……
回到梳香院，喻婆子还未归来。
林止让芳乔找机会出府让她哥哥去打听一下，洛州刺史和长史分别是谁。
没猜错的话，老太太给三娘子挑的人家，就跟洛州有关。
喻婆子踩着内院下钥的点回府，冻得额上都有些裂皲。
林止唤花蕊送一瓶她们自制的防冻膏给她。
“娘子，老奴按您说的，装着从胧西陶镇过来寻亲，向那家人打听我的侄子何健宏……”
蒋家娘子非常热情地接待她，问道何修撰上月才从胧西回都，怎地你们没一起？喻婆子的口音也不是胧西那边的，扯故说她嫁来周都几十年了，并不知侄子已从老家回周都，更不知他搬了家。
宅子本就是蒋家自己的，以前是为还何修撰某次相助之情，专程腾出来赁予他，现在何修撰买好了房，自然就搬走了。蒋娘子神秘地跟喻婆子确认，是不是她侄子很快就有大喜事了？这阵子她这当姑姑的一定很忙吧，届时一定别忘了请她当家的上门喝一杯喜酒。
喻婆子哪里知道，顺口接话一定下帖相请。
“娘子，搬到东城去了，梧桐巷，朝南倒数第三家。”
这么远？看情形何家大郎现在应该是住在林府外院了。子凭父贵，不知那孩子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用他母亲的命换来的。
师父说，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穷乡僻野的男人靠妻家帮扶进学，再靠娶新妻跻身上流阶层，属实是励志。
林止收起眼中的寒意，示意喻婆子继续说，还有第二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