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二娘子林观
林观肖母，小尖脸，狭长眼，文采出众气质阴柔，在周都已有美名。
林止坐在外厅八仙桌旁，看见身穿湖色绣金条纹对襟褙子，云纹百褶裙的二娘子林观娉婷跨过门槛，朝她笑道：“三妹妹身子好全乎了吧？”
林止点头，她还穿着羽纱寝衣，外头罩了件棉褂子，人懒懒的。
林观习惯她这副样子，外人只觉她寡言木讷，美得像个瓷娃娃，一接触就察觉她缩头缩脑畏畏傻傻上不得台面。
“听说妹妹最近迷上了中药？姐姐特意为你找了两本医书，想着你一定会喜欢。”
林止接过，发现是两本类似于草药大全的书籍，外面书铺应该随处可见。笑了笑，连声谢都没给。
这一笑，就让林观禁不住眯了眯眼。很小的时候，小娘子们都说妹妹是画上走下来的仙童，许多年过去，她都快忘了。
“姐姐还有事吗？”
林观敛眉，茶都没喝上一口，这就要赶人了？虽是早知妹妹喜静，但从没有当面说过这类话。哪次来不是巴巴儿地想跟自己多聊一会儿，恨不得把从祖母那得的好东西都送给她。
“妹妹不高兴姐姐来？”
“我应该高兴你来吗？”
林观一愣，仔细朝她脸上瞧。林止仍是懒懒的，随手翻起医书，仿若屋中无客。
“妹妹何出此言？”
林止好像呲了一声：“若是出事的是姐姐，姐妹们去看望你，你会有闲心应付？”
这表情令林观很是刺眼，以往的木头好似发了芽开出花，整个儿鲜活了。难道这才是她的本性？亦或是经此一难性情大变？
“既然妹妹不欢迎，姐姐走便是。”
起身时看见三娘子丢开那本医书，又拿起另一本一目十行，全无起身相送之意。待她出门时，突听得“啪”一声，两本医书被三娘子丢到置物架上，稳稳重在一起。
兰乐表情一肃：“娘子！”
林观回过头，未发一言径直跨出院子。
芳乔暗暗把今日之事记下，心下自个儿琢磨；花蕊吃惊不已，心下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林止遣走芳乔，只留花蕊在身边，想听听她对两姐妹感情的看法。
花蕊才十一岁，四岁进府卖的是死契，见多了人情冷暖，活得谨小慎微。一进来就侍候的三娘子，不敢跟着其他下人逢高踩低慢待主子，老老实实一心干好自己份内事，不躲懒不耍滑。乍然成了小姐贴身大丫鬟，还没适应两天，主子竟然要跟自己聊心事了，只觉应接不暇。
“你的一生荣辱都在我身上，我好你才能好。兰心死在她有用上，你没用，所以你活着。但是，如果你一直没用，也是活不长的。”林止幽幽道。
花蕊突地跪下，壮着胆子说道：“婢子只知以前这院子里的人都听二娘子的，娘子这里虽是一应用度齐全，但二娘子那总是有多余的闲钱打发她们。娘子以往不爱理事，寻常身边只有婢子一人服侍，婢子早先也曾斗胆替娘子不平过。可是娘子好脾气……”
说到这里，她嗫喏了两下：“现在娘子自己立起来了，婢子也高兴。婢子不怕死，娘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哪怕让夜里去杀谁，婢子也敢！”
林止侧目，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就算没成功被发现了，她也不会连累自己。正是因为看懂了她，才保下她。师父说，死脑筋的人永远爬不上去，却弥足珍贵。
“先起来说话，谁问你那些了，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娘子，婢子已经答了。二娘子轻视娘子，根本没有把您当妹妹。况且。”花蕊索性把心里话合盘托出：“那日虽是四娘子怂恿娘子出门，但婢子记得是二娘子刻意缠着大娘子，要跟大娘子一顶车轿；又故意说娘子只送四娘子珊瑚手串，让您跟四娘子好去吧。四娘子那性子……”
府里下人们都喜欢手上散漫的四娘子，花蕊却感觉四娘子也有外祖家的商人精明，加之又是官家小姐，有身份还有银子，高傲惯了，何时受过这种奚落排挤，可不得拉个人站队吗。她家娘子脸皮薄，生怕得罪人，哪里受得四娘子的娇缠。
反正，花蕊认定二娘子是成心的。她年纪小，不懂太多弯弯绕绕，就是感觉那日二娘子很奇怪。
林止不由浮现起当时情景，林矣翘嘴不满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可惜祖母只给了“她”这一串，只能讨好一个姐姐或妹妹。
“她”很想出门游玩，因为这日有未婚夫一同前往，只是怕母亲不高兴，若是亲姐姐愿意带她坐一辆马车，想必母亲就允了，母亲对姐姐向来是信服的。奈何姐姐不领情，分外吃醋的样子。为免姐妹们心中不爽利，她便说自己不想去。
如果“她”不去，林矣就只能单独一辆马车。林矣打小被人捧着，哪里受得激，当即便死缠着林止必须去。可是上车不久，林矣又嫌弃她是锯嘴的葫芦，中途下车跟另两个姐姐玩去了，独留她一人。
林止回忆完这些人的言行，一时分辨不出谁有问题。不管是二娘子的无心之举，还是四娘子中途察觉到什么躲了，只是往日她们几个要出府，从不会告诉她，这次不但告诉她，还约好了似的来她院子里坐。
默契得令人毛骨悚然。
难道是因为这次有商辰居的缘故，来她这里报备？还是来显摆？亦或是来探查指婚后周氏对女儿的态度有无改变？
林止揉着脑袋，说道：“是啊，轻视。”亲姐姐还不如二房的堂姐。
花蕊心里难受，其实不止二娘子轻视，整个梳香院的人都轻视三娘子。如今好了，三娘子注定进不了王府，甚至连正经人家都难入，必定是要远配或找个穷书生下嫁了，就应该无所顾忌才是。
林止笑了，她没有看错人，这女孩心里是有成算的。若是真老实也活不到现在。每年买那么多幼女进府，能到内院服侍正经主子的，又有哪一个是真愚。
这就很好。
林止问道：“那个车夫金大，你熟悉吗？”近日他的娘子儿子女儿全部消失了，也不知老太太他们查出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