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滴答、滴答——”
水声响在耳畔。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双眼，四周白光褪去，露出一片清净的池海。
“这里，是溯回镜里面吗？”
有很多道人影站在池海边，笑语声在我耳畔响起。
百鸟从天际飞过，那些人影逐渐化为光芒消散。
从白光走，走出一道身影。
那正是在青龙玄境里遇见的上神——孟章。
孟章站在我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他朝我点头：“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我疑惑地走过去，说道：“青龙上神？前辈，你怎会在这里？”
孟章依旧笑着，纤长的手指点过水面，波光粼粼，跃起几条鲤鱼。
他望着我说：“小友，我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所以我将自己的一缕魂魄藏于溯回镜，等待着这一天到来。”
清流悄无声息从他指尖滑过，他低声道：“小友，这天终于到了。”
“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溯回镜，不是能看见一个人的过去吗？为何我看不见？”我一脸茫然。
孟章嘴角扬起，声音却冷清：“因为你的过去，有几段记忆被封印住了，溯回镜无法帮你看到过去。”
“过去的记忆被封印？”我仔细回忆过往种种，这才想到，我压根想不起诞生之时和化形时的事情。身为上古九尾血脉，早该有记忆才对，可我竟然……竟然什么都不记得，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妖界，唯美的桃花，绚丽的流岚，雄浑的山脉和安静的川海，那便是记忆伊始。
不……不对，妖界最初的时候，是没有桃树的。
我的记忆是不完整的。
“那我该怎样找到这些记忆，解开封印呢？”
孟章还是微笑，并不急着回答，他朝着三千洛水伸出手，一只小水灵诞生在他的掌心，而后，小水灵又化作一滩汪水，软软地从他手心流逝。
在他身后，突然出现广袤的土地，野草遍迹，百花盛开，绿藤缠树，孟章很高兴地说：“小友，等到那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你会明白的。你的母亲，曾经帮助了我，现在，我将这个人情归还给她。”
茂密的草丛中间，一条藤蔓从地里钻出，牢牢缠绕着一把剑。
“去吧小友，还记得你离开青龙玄境时，我对你说的话吗？”孟章微笑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记得。”
前辈说，不要惧怕任何东西。
孟章满意地点点头，他的身影变成水汽，消散在空中。
我沉默地走上前，我明白，青龙上神藏于溯回镜的一缕魂魄已经消散，不久之后，神将陨落。
被绿藤包裹的剑就在我面前。
绿意之下，那把剑通体的红光隐隐浮现。
我的手，放在了绿藤上，周身突然起了狂风，吹动我绯红的衣角。
一股熟悉而可怖的力量汇聚在我手心，我心里忽然恍惚。
可最终，掌心发力，我用力拔出了那把剑。
绿藤迅速褪去，花草树木快速凋零，原本广袤的山川，眨眼间变成炼狱。
来自修罗的血腥。
我睁开眼睛，以往漂亮清澈的狐狸眼，此刻泛着妖异的红色，望着三千洛水中自己的倒影，头发是晶莹如月光的银白色。
这……是未来的我吗？
密密麻麻的符咒笼罩了手中的剑，剑头是龙，像是龙凤盘旋而成的剑柄。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把剑。
剑柄滚烫，我的掌心被它灼烧得通红，可我还是死死抓紧它。
四周不知何时笼罩起了灰烟，一道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仅仅是一个背影，我却一眼认出。
那正是出现在我梦境中的那个女人！
她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的气息，是那般坚毅而温暖，她站在灰烟之中。
我向她跑过去，握着剑的手无力垂下，可越向她跑去，那道身影仿佛离我越来越远，始终与我保持着距离。
只能远远望着。
空气中响起一道叹息声，似是无奈，又像是痛苦，女人喃喃开口，声音飘散在空中：
“夙夙，你记好了，这把剑的名字，叫做薜萝。”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女人的身影消散，灰烟也随之不见。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湿润的脸颊，不知为何，我已泪流满面。
“薜萝……”我轻轻唤了一声。
那把带着零星血气的剑便化作一道红光，朝我的丹田袭去。
我闷哼一声，妖丹处传来温暖而强大的力量。
脚下的土地骤然消失，我落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洛河之上，一面溯回镜突然破裂，镜片碎了一地。
灵魂回归躯体，我睁开双眼。
瞳色已然变回正常的深蓝色，头发也没有变白，我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
然而再次抬头时，却令我看见了震惊的一幕：曼幽纱跪坐在地上，眼眶通红，她身前躺着一个男子，胸口处的鲜血流出，染红了地面，渗进泥土里。
而那奄奄一息的男子正是松惟！
正当我要冲过去，目光扫到空中漂浮的一面镜子，里面的镜像一晃而过，我脚步却顿住。
那面镜子上，展现的画面是多么显眼，又多么熟悉。
一帧帧画面，都和我有关的盈盈烟波。
镜中的小孩，正是刚刚化成人形的自己。
然而，都是从别人的第一视角观看。
那一刹的时间，像是被飓风席卷着，疯狂地倒转，几万年前我和白魇漓的时光碎片又纷纷回涌在镜子里，映照在我面前，像是有人在地平线上擂响的沉闷鼓点，敲打着心脏。
小女孩坐在屋檐上，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清澈明亮，稚嫩的童音在半空中响起：“魇漓哥哥，你可会怕我？”
画面跳转，小女孩穿着红裙，一头乌发懒散地垂下，她笑得一脸灿烂，指着树上说：“哥哥，我要最大的那颗灵果！”说着，还将两只小短臂张开，环成一个圈，看上去滑稽又可爱。
画面又跳转，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少女笑容明亮而单纯，她说：“我喜欢雪！”
不知多少个和我有关的过往，一幕幕展现在眼前：有站在桃树下睁大眼睛好奇打量的少女，甚至还有在吵闹的人群中，脸色通红慌忙跑开的身影……
看着躺在地上，灵魂依旧在溯回镜里的玄衣少年，我不可置信，呆呆站在原地，无意识攥紧了衣角，眼前有些发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凄凉的哭声响起，才把我拉回现实。
“大师兄，你不要睡，你醒过来！醒过来！！！”
曼幽纱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她怀中抱着的松惟，早已垂下了手臂，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我愣怔在原地，看见松惟躺在血泊里，两眼望着天空，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像要说无穷的话，我只觉得手中操纵的刀片全部不听我的召唤，往四面的空间里飞去然后消散掉，我摊着空虚的手掌，难过地掉眼泪。
我不明白在我进入溯回镜后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那个一路相伴、无话不谈、温暖的少年牺牲了。
松惟的逝去连带着曼幽纱周身的防护结界一并消散。
我看见从黑暗处踉踉跄跄站起来的身影，他手中拿着漆黑的长钉，跌跌撞撞就要朝曼幽纱刺去，而此时的少女浑然不觉，仍然沉浸在悲痛当中。
“薜萝！”我大喊一声，红光闪过，手心多出一把嗜血长剑。
我朝着那道黑影猛地一劈，薜萝剑化作一道飞虹，剑气四震，来不及躲闪，薜萝剑都没碰到他分毫，整个人便被剑气震飞出去，连他手中的分魂钉也碎成齑粉。
同时我也看清黑影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