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为他而来
枝藤在青龙的脚边缠绕，被他手中的麒麟兽吐出的一团小火烧掉，看着我义无反顾跳下井中的背影，孟章欣慰地笑了笑，眼中却有淡淡的悲伤。
他被神界封印在深井中数千万年，今日却能见这般为爱奋不顾身的一幕。
可他被困玄虚梦境时，谁又来救他了呢？
脑海中想起一个几万年前的身影，她坐在河底，水波轻轻涌动，游鱼轻吻她的脸颊。
身影散去，他苦笑一声，天天被噩梦侵蚀吞噬的日子，确实不好受啊……
玄虚梦境。
四周仍是一片黑暗，白玉发出微弱的白光照亮四周，像是在指引我。
我在沉寂的暗色中摸索。
终于，在一片尘埃中，我看见蜷缩在地上的厌青。
他的双眸紧闭，睫毛微微颤抖，气息缓慢而微弱，绣着暗纹的玄衣铺散在地面，与平时看见的他截然不同，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狗，紧紧抱着自己，害怕受到伤害。
我突然有些心疼，上前拥住他，“别怕，我来了。”
我不知道他看见了怎样令他恐惧的画面。
紧蹙的双眉下，梦中的他眼神淡漠，神情麻木。那飘来飘去的目光中，透出一种机械和迟钝，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似的，显得失魂落魄。
厌青的头埋在我的颈窝，他的呼吸渐渐沉稳，因为他看见了有一人是为他而来。
“别怕。”我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紧紧环绕着他。
灼烧的剧痛褪去，地上开满了火红的莲花，洋溢着温暖，莲花盛开的地方不再充斥着痛苦与恐惧。
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我睁开双眼，厌青也在这个时候醒来，他依旧埋首在我的颈窝，许久没有说话。
我们的身旁盛开了一朵巨大的莲花，似乎还在灼烧，散发着丝丝蒸腾的热气。
火光照亮了一整个黑暗的井口，整个玄虚梦境完全崩塌。
青龙上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藤椅上站起来，他低头看向手臂上的怪异图案，那图案，正是玄虚梦境带给他的折磨，而今却隐隐淡去，浅青色的龙纹发着亮光重新密布他的双臂。
“玄虚梦境，被摧毁了？”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口井的方向，井口的砖块碎了一地，少女已经带着另外一名少年出来了，他们紧紧相拥，身旁盛开了一朵巨大的莲花。
“这是……”孟章大步而去，在他们面前止住脚步，有些震惊的说：“业火红莲？”
我低头，错开少年深沉的目光，看着地面上仍然在灼烧的莲花。
莲花和莲叶一层层剥落，烧成白沫灰烬，火焰熄灭时，我听见一声哀叹，似乎是在惋惜。
“业火红莲就这样衰败了，实在可惜。”青龙上神摇了摇头，眉间有一丝忧愁。
我却蹲下身，扒开灰烬，却见那堆还有残余火星子的灰中央，安安静静盛开了一朵纯黑色如同黑曜石般的黑莲。
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一朵黑莲盛开得极好，展露在我们面前。
我听见孟章惊喜的声音，“原来不是业火红莲，是十二品灭世黑莲的残株！”
当年魔族罗睺被道祖鸿钧所灭，十二品灭世黑莲不知所踪，竟化身为玄虚梦境。也难怪玄虚梦境能让人看见内心最恐惧的画面，原是因为灭世黑莲吸收了太多暴虐毁灭气息。
而真正面对完恐惧才能看见真正的创世青莲。
“小友，这灭世黑莲既然是你得到的，便带回去吧。”孟章神色如常，却有着难掩的激动，玄虚梦境的破碎，意味着今后，他也再也不用遭受噩梦的侵扰。
我手中捧着黑莲，身旁的少年与我并肩而立。
厌青微微颔首，向青龙行了一礼，“晚辈见过上神。”
孟章眸色淡雅，就像他的性格一般，有着云淡风轻的随意，他轻瞥了一眼厌青，轻抚了一下手中妖兽的皮毛，小妖兽舒服地打了个呼噜。
一目了然，孟章淡淡开口：“后生可畏啊。”
我看向孟章手里的灵兽，那灵兽还是幼年期，比巴掌大一些，身上灰色的绒毛蓬松，一双耳朵耷拉着，额上还冒出了尖尖的触角。
打量片刻，发现这小东西挺可爱的。
我撸了两把，灵兽僵硬着躯体。我轻声说：“莫怕莫怕，我们不会伤你。”
孟章正要放走它，灵兽却不愿走，咬住他袖口。
孟章乐呵呵说：“竟然已有几分灵智。”
灵兽又跑来我腿边蹭啊蹭，见厌青也在看灵兽，我干脆把灵兽递过去：“你要摸摸吗？”
厌青伸手，接住灵兽。
他举起来，眯眼与它对视，看见一双无辜到水汪汪的眼睛。它软得像个毛球团子，灰色茸毛被风吹得飘呀飘，一双圆圆的眼睛却像是黑葡萄。
少年突然冷声开口：“这不是普通的灵兽，这是麒麟。”
其他人若在，听见这个名字，恐怕得尖叫。
灵兽舔了舔我手腕。
我的手腕一麻，不知道为什么，被它触碰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因为我忽然想起那些深埋进息壤里的身躯，仍在麒麟斗兽场没有归路的鸿蒙小师弟，还有堆积成山的麒麟兽的尸体……
幼年麒麟长得确实可爱极了，是个少女都会喜欢的那种可爱。
可我实在喜欢不起来。
我想起曼幽纱泪眼朦胧，想起君梦疲倦的双眼，试探性的开口：“前辈，您可有办法……”
孟章似乎真能察觉到我的想法，他抬起指节分明的手指，轻握一杯幽香四溢的茶，轻声开口：“小友，就算是在我自己的青龙玄境，我也无力乏天。”
我黯然垂眸，却听他说，“从你们进入玄境时，我便知道了。”他知道我们夺取了崆峒印，又争到了麒麟须。
当然也看见了那么弟子血洒遍野。
上神不亏是上神，从一开始，那些结界都是为了阻止我们继续冒险，可太多的好奇，最终只会换来死路一条。
温热的茶水被孟章一饮而尽，他指尖轻动，那茶杯便化成一个小巧的瓶子，他用麒麟的爪子划破了手指，轻滴了几滴血进去。
“前辈，您这是……”我惊讶地开口。
厌青也有些惊诧，我们看着那个茶杯幻化的小瓶子，里面已经盛满了几滴血液，青龙的血液同寻常血液不同，并不是鲜艳的红色，而是暗黑色。
“几滴血而已，小友不必道谢，就当是那些弟子逝于本上神玄境的赔礼。”他站起身，看向远方的山峰，“听说你们身上带着保命丸，能从玄境中出去，那我便不送客了。”
“多谢上神！”我和厌青一同行礼。
悠然的思绪，从心尖无声地划过，让一些散成碎片的记忆，在心底轻轻碾过，他突然看着我即将离去的背影，喊住了我：
“小友，愿你今后的路途像今日这般坦荡，永远不要惧怕任何东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我的妖丹处，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似乎看穿了一切。
我读不懂他的目光，只得点点头，朝他招手：“前辈，告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