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在这严肃刺|激紧张活泼的跑路活动中，梅甘告高速运转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昨晚，她看到敌人的子弹有那么一颗嵌入了某条街上一个商店的角柱里。
当时，那细小的弹坑里落下的弹|头冒起了一缕青烟。
这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问题。那一缕青烟证明了这个世界对‘膛线’的应用已经普及到了随便某个奇怪教派底层爪牙手里的枪都刻了这玩意儿的地步……
但理论上来讲，这个世界应该对应了地球十八世纪左右的科技水平，‘膛线’在地球上从15世纪就存在，可限于技术问题，直到19世纪，它才开始被真正普及应用。
即使梅甘之前已经使用过钢笔了，但这类轻工业与军工技术不能被混为一谈。
再加上‘灵能’的存在，还有那随便一间旅馆就能看到的吊装大茶壶……
……这个世界的科技树，一定和地球走的不是彻彻底底的一条路子。
至少工业如此。
那么，这里的科技树……到底是怎么点的？
实话说，她很好奇。
……
砸落、震动、向前行驶。梅甘习以为常的低头抱着高林的腰，除屁|股给这几乎无减震的操作震麻疼外，一切都挺好。
“卡萨维缇先生，”她嘟囔着喊了高林一句，“一直这么骑车的话，屁|股不疼吗？”
这种用词不该是这个时代的‘淑女’话术，但梅甘可不是什么‘淑女’、高林也不是在乎这个的人。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淡定的讨论起了自行车减震的事。
可话题这东西，你任由它发散，它就会自由的奔向一个使人始料不及的方向。
从减震保护自己到软性材料，从软性材料到材料的维护，从材料的维护到日常生活经验，从日常生活经验到饭菜的制作，从做饭到食材挑选，从食材到它们的产地，从产地到世界各处景色，从景色到景色的成因，从景色的成因到世界各地出产的工业与灵能制品原材料……
话说的离最初话题越来越远。
在这个过程中，梅甘发现高林的知识储备极其之恐怖、各处美景也说的好像他真的都去过一样；而高林也察觉到了她那超越时代的眼光、与不符合目前身份地位的见识，下意识谈的越来越深。
两个人就这样边偶尔通过幻梦之路跳跃边小声交谈，可声音越小，他们却越能听见对方那囊怀万物的心跳。
“你刚才说的那种……代替金属刀片切割打磨原材料的高硬度宝石，我见过。”高林说，“在一个专门出产宝石的地方……但它们基本都被供给于灵能者施法、制作武器和布置仪式了。至少十几年前，它们是没有被应用于工业的。”
“真是可惜。”梅甘扼腕。
高林却只是笑了笑：“没关系，它的储量很大——很大，就算是每年挥霍十几吨在灵能者身上，也不能算是浪费！”
梅甘一愣，遂恍然：的确，金刚石这玩意儿其实本质上就是被压缩的缩超高密度碳元素，在这个体感重力与地球相差无几的星球上，它自然不会少到哪里去。
不过，听高林这说法……‘某个地方’是有着极其富足的、包括且不限于金刚石的宝石矿脉？
梅甘有些好奇。毕竟，这种地方，放在地球的话是会变成旅游名地的。
有谁会不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吗？无论是宝石还是灵魂。
当她组织一下语言想了解了解那处宝石产地时，高林却停下了车，道：“到了。”
梅甘下意识抬头一看，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厂房。
这厂子灰黑蒙蔽、煤烟滚滚，大量锻造提纯过的金属、木柴与煤炭堆在门前，从中可以看到半开的厚重铁门。
铁门里隐约有钢铁结构的机器与水泥浇筑加固过的梁柱，想来这里应该是个机械工厂，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
而且……奇怪的是，今天一整天，梅甘都没在罗斯派因大街上见到任何陌生人。现在更是如此：这里可是个工厂……工人呢？
没工人您干啥子？快进到全自动流水线无人作业？
原材料还就堆在外头，生怕别人不来偷？
梅甘稍许的有那么些无法理解：昨天还能见到那么多人在大街上来来往往，今天这城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难道是被‘死默之火’控制起来了？
果然，她还是小看了这个势力。它扎根于这片土地多年，对这一切的控制力决计不会低到哪里去……
她这么想着，高林却直接下了自行车，于是她也跟着下了车，走在高林身边，穿过了那些原材料堆砌的地方。
高林走着，状似无意的顺口问了一句：“诺希斯小姐，您喜欢什么样的武器？”
……不瞒您说，我比较喜欢会起蘑菇云的那种。
梅甘眨了眨眼睛，微笑着回答：“我喜欢和平。”
高林转头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好像知道她撒了谎，但却没想捡起一块煤丢给她，或者给她换个会变化的木制鼻子。
他只是放缓了声音，对她道：“我想世界不会一直和平，和平也不会降临在灵能者身上……”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或许。”
那言论如此残酷，语调却又如此温和，就像是个更大的话题的开头似的。
但接着，他却不再问了，只是伸出手，把沉重的门缝拉的更宽了一些，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他钻进了那片黑暗中，这个话题就死去了。
梅甘站在门前，沉默了一下。
文章断在半截是想要打赏，喜剧突然沉默是想要喝彩，一句话说到一半忽的就封声闭口卖关子，那十之八九是在索求回应。
梅甘很清楚：人陷在世事漩涡里，想要好处利益、又想要体面矜持，才有这意味深长的留白。
但她身上可没什么能被高林·卡萨维缇渴求的利益，而高林也不是什么特别在乎体面的人……反之，一直在获得帮助与利益的，其实是她自己。
那……这欲言又止又是因什么原因而起的呢？
梅甘找不到答案。
于是，她也只得摸了摸下巴，同样钻进了厂房里。
由明至暗，梅甘的瞳孔抽动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种猛烈的光影转换。
她抽出自己的枪关去保险，快步跟上高林，听着周围的动静。
黑暗里一片寂静，只有红砖、黑铁与黄铜的色彩在天窗上打下来的光线中闪耀。
厂房里没人，炼钢炉里的火却明晃晃的燃烧着，燥热高温的空气淹没了一切，甚至在火炉周边偶尔扭曲空气，制造出透明的气浪波纹。
二人沉默的穿过厂房，谨慎的绕开了熊熊燃烧的火炉和其中酝酿的赤金铁水，往后头而去。
高林好像是知道什么的。他步伐稳健的前进，径直带梅甘找到了一扇门……然后，站定在门前。
因为门开了。
里面走出了一个黑袍人。
……
莫名的，梅甘竟觉得这钢铁浇铸的大门并不是乖顺的打开了，而是叫一团火烧化的。
那火比冰还冷、静默无声，却烧得钢铁都淌如钨色溪流，似是一眨眼之间，它流经天光与火光之中，流向梅甘二人面前。
……不，这只是……他身上燃烧着黑色的火冲过来了！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梅甘陡然紧张起来，枪都抬起来了准备扣动扳机，可高林却是说了一句“先别。”然后及时拉了一把她，让她侧身避在自己身边。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高林在黑袍人与他们擦身而过时不紧不慢的探出手来，伸指戳了一下黑袍人那一片黑火笼罩的面门，随即便收手不管了。
梅甘有些发怔的被高林拉着往前走，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她竟看到黑袍人栽倒了下去，在冰冷的黑火中消作灰烬。
“就战力而言……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我。”她吐槽道。
高林哼笑一声，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主要是，”他慢悠悠的回答道，“他们不死，这事儿很难收场啊。”
“……”梅甘沉默了一下，为自己心中那莫名而起的感触。
“你可以让他们早点死的吧？”她小声问着，“而且不需要我们在场……我对这件事而言并不重要。”
“重不重要，不是由你决定的。”高林说，“追兵快到了，抓紧时间。”
他们走进门去，走进了一片更广阔、也更单纯的黑暗中。
等梅甘看清这里头的一切时，她猛然睁大了眼睛。
……
梅甘看到，在这黑暗中的唯一亮处，‘送葬人’捋起了她的袖子。
令人震惊的是，在她整洁的袖口之下、一直不曾摘去的手套之后，那本该瓷白一片的小臂，竟是……黄铜色的金属装置！
怪不得她居然能轻而易举用手肘夹枪上膛——那双手臂，根本不是正常的生物结构！
红发的美丽女人看了看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灰烬，还有不远处正在缓慢成形的六十四个‘黑袍人’，默默低头取下自己的手套，露出了一双球形关节人偶一样的手。
事实上，这样的手本不应能以她的主观意志自由活动，但某种对梅甘仍存在黑箱的技术使金属义肢与她的神经互相连动了。
黑暗中，空荡荡的机械传动声响起，那是‘送葬人’正在活动自己的手。
——不知何时，‘告死者’那昏暗静默的领域，已经悄然消散。而那杀完又会再增殖出一倍数量的
‘送葬人’检查完毕，猛地握拳收臂！
热力川流，能量喷泄，澎湃的灵能冲激于金属结构中，循陡然弹出的机械刀片下化作大量蒸汽与汹涌热浪，向上掀飞了她的衣襟与长发！
随后……
提气，出拳！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