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多管闲事
姿容不俗的柔媚小娘脸色苍白，牵着自家孩子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她只是青黄城城东一处小村子里的小户人家，丈夫本是前秦一名普普通通的步卒，后来就死了，跟着那些不肯投降的大秦将领一起战死了，算不上什么轰轰烈烈，悄无声息。
她一个人就带着自家儿子孤苦伶仃的拉扯起一个家，这些年来日子过的比较清寒，但勉强还过得去。
索性儿子还算争气，打小就聪明，在不苟言笑的老夫子哪里都能讨到几句夸赞，这对她一个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妇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安慰。
对于自家丈夫的战死，她并不埋怨，只是觉得丈夫能死在这里，已经很好了，比当时城破时被闯入村子的大宋官兵残忍杀害的青壮男子已经好上太多了。
对于自己的容貌，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从村子里的那些泼皮无赖看自己的眼神就能看出。
也不是没人上门对她这个寡妇提亲过，但都被她拒绝了，她也只想安安静静的守着自家儿子，看着他长大成人，不求建功立业，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就知足了。
不过好在好在这些年一直有城里那位自称是自家丈夫有过命交情的校尉一直在照拂着自己，才没有让那些觊觎自己姿色的人给抢了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此刻，当她看到围绕着自己的十数名骑兵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恐怕还是逃脱不了那个命。
丈夫是前秦步卒，在如今的大宋官兵眼中本就是深痛恶绝的存在。
所以她们俩娘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她知道那位校尉出的力不可谓不大，心底也存了一份感激。
“将军，瞧瞧这位小娘子姿色如何，附近十几个村里，就数她最俏了，小的都调查过，家世身子都干净得很，保准能让那位看上眼！”
刀疤脸谄媚邀功的指了指被围在中间的女子，脸色贪婪。
被称为将军的魁梧男子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满意地点点头，心想以前怎么没听到青黄城有这么个姿容俏丽的小娘，若是早点得知，哪里轮得到别人出手。
他忽然皱了皱眉头，看了眼身旁的疤脸汉子。
疤脸汉子立刻会意，拢住缰绳让脚下马匹往旁边靠了靠，低声道：“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赵山河赵校尉在暗中护住对方，否则哪里还留得到今天……”
魁梧男子点了点头，心情大好。
青黄城昨日来了一位大人物，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恐怕整座城里的官老爷都在焦头烂额，怎么与对方攀上一点点关系，哪怕混个眼熟也是件美事。
只不过听闻那位大人物别的不爱，明明是女儿身，却偏爱搜罗那些貌美女子。
这不，那位郡守公子昨天黄昏的时候，在哪位大人物进城后就将他喊了过去，让他想想办法，给那位大人物物色礼物。
作为青黄城驻城将军的他对十里八乡的俊俏小娘子那还不是如数家珍，思来想去都寻不出一个那位大人物能瞧得上眼的女子。
正焦头烂额之际，恰好手下有人献言有合适的人选，他一大早便带上人马亲自赶了过来，为的就是看一看到底有没有手下人说的那么天花乱坠。
索性这小娘的确没有让他失望，虽然看样子已经生过孩子了，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把那孩子杀了，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魁梧男子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脸色苍白的小娘紧了紧身旁孩子的小手，回道：“启禀将军，民女吴清。”
魁梧男子笑了笑，说道：“吴清，我府上正好缺了个丫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只要你愿意，赏银……二十两！”
吴清咬了咬嘴唇。
身旁的稚童却咬了咬她手臂，抬头说道：“娘亲，别去……”
吴清眼眶瞬间通红，蹲下身子，揉了揉稚童脑袋，轻声道：“子衿乖，娘哪儿都不去。”
将军非但不恼怒，反而笑容不减，显然预料到会是这个回答，一个孤苦伶仃的孀女，如何在与他们这些军中好手抗衡？
至于那位赵校尉，屁股下的椅子还在自己这位将军之下呢。
将军不痛不痒，那疤脸兵士却怒不可遏道：“吴清，你别给脸不要脸，跟咱们周将军作对，你可是知道后果的！”
吴清站直身子，看着这个曾到她家门口撒野的泼皮无赖，悲愤莫名。
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跟这些官爷作对？
疤脸汉子继续狞笑道：“吴清，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你若是忤逆了将军，非但你不好过，你儿子才这么点岁数，恐怕就更不好过！”
那位将军神色不变，对于疤脸汉子话语中包涵的含义置若罔闻。
他周如令是什么人，整个青黄城不是一清二楚的？到这种时候都还要说他军民相亲，恐怕别人都要笑掉大牙了。
小娘泪水夺眶而出，她将稚童藏在自己身后，抹去眼泪道：“我去。”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提那位照顾自己母子二人多年的赵校尉，她知道，这样非但不会让自己脱离困境，反而会害了那位恩人。
小姑娘忽然摇了摇陆尘手臂，陆尘低头望去，对上那双大眼，笑着点了点头。
他牵着初见，缓步走去，朗声道：“各位军爷，我是嫂子吴清的远方亲戚，家里有点小生意，也算挣了些小钱，身上有二百多两银子，若是各位军爷不嫌弃，可以拿去喝酒。只求各位能高抬贵手，别让我嫂子去将军府。”
魁梧男子调转马头，眯眼看向牵着小姑娘的陆尘。
刀疤脸汉子也扭过头，脸上慢慢露出个狰狞笑容。
这不是刚才自己大发善心放过的年轻公子嘛，现在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魁梧男子瞥了眼刀疤脸，并未出声。
刀疤脸汉子阴恻恻的笑了起来：“亲戚？我可从未听说过孤儿寡母的吴清还有哪家亲戚？倒是前两天刚接到上面的通缉令，说有一个采花贼流窜到咱们青黄城来了？该不会就是你小子吧？”
吴清瞬间绷紧了身子。
她倒不是信了刀疤脸的话认为对方是什么采花贼，只是担心这位只有一面之缘，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的公子为了自己惹上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军匪。
军匪，是他们这些青黄城的平民百姓对这些官兵私底下的称谓。
陆尘笑了笑，轻声道：“是不是采花贼，军爷一张嘴说了可不算。”
刀疤脸汉子怒极，指着陆尘骂道：“好小子！本大爷今天就将你捉拿，看到了牢里，你小子嘴还是不是这么硬！”
言罢，他拢起缰绳，正欲策马前驱，却被身旁伸出来的一臂拦住了去路。
魁梧汉子收回手臂，看向陆尘缓声道：“公子当真是吴清的亲戚？”
陆尘笑了笑，“是或者不是，又如何？”
魁梧汉子大笑道：“好一个如何，吾乃青黄城驻城将军周如令，现在怀疑公子是最近流窜到青黄城的采花贼，公子要不跟本将军走上一遭？”
陆尘眯眼道：“你们大宋军队，都喜欢在杀人之前给对方扣个脏帽子吗？”
他的手抚上了掌心的长剑。
周如令瞳孔微缩，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陆尘，特别是牵着的女童与腰间的那柄剑。
他忽然想起了昨日那位郡守公子在此地吃过一个大亏，对方正是一位牵着女童的年轻公子。
听说那位年轻公子是山上某位仙师的亲戚，并未动手，光是靠着一柄剑便将郡守公子打退。
难道就是此人？
后来昨晚那位路公子从自己这里要去了赵山河和一只队伍，说是要亲自去找回场子，结果却不得而知。
关于这件事，自己在赵山河回来之后也询问过，可对方一副避讳莫深，直说将军再过几日就会知晓的样子，让周如令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念头。
官场上，一味追问这种问题可是大忌。
不过以赵山河的反应来看，周如令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
那位公子定然吃了不小的亏，碍于颜面又不好将此事宣扬出去，等到过几日那位公子离去后，就算此事水落石出了，人家也早就离开了。
想到这里，周如令有些迟疑。
一来如果对方真的是那位让郡守公子吃瘪的人，此事恐怕就难办了，二来自己也不得不重新重视那姿色不俗的小娘是赵山河护住的人这件事。
赵山河虽然是自己下属，但自己如此堂而皇之的越过他去动他护的人，恐怕往后这位赵校尉对自己更是离心离德了。
但若是就此放弃这名很有可能是整个青黄城中那位唯一看得上的小娘，周如令着实有些不甘。
若是能凭借着这位小娘，搭上州牧府这条线，他哪里还需要在这鸟不拉屎的青黄城死守？
周如令皱了皱眉，脸色阴沉下去。
战马打着响鼻，间歇响起不耐烦地铁蹄踩地，声音不大，在这宁静的清晨，却是异常的惊心动魄。
刀疤脸汉子不知道将军心底到底想的什么，见他久久未曾开口，心底开始逐渐惶恐起来，只是当他看到将军眼底的一丝殷都过后，他便知道那小子死定了。
周如令侧头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那人策马狂奔而去，又侧头看向刀疤脸，使了个眼色。
刀疤脸立刻会意，脸上笑容越发狰狞。
他开始策马前驱，悬在腰间的长刀缓缓出窍。
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死了可别怪军爷没有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