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恶战
天空忽然阴沉下去，本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此刻却阴风阵阵，在街头巷尾，卷起一道道低声呜咽，哀怨婉转。
外面街道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快速游曳的一道道滚滚黑烟，呜咽、哀嚎、低吼汇聚在一起的恶心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陆尘眯起双眼，因为老村长马泉，已经在院落中失去了踪影。
陆尘微微侧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桃花，轻声开口：“一头开脉境后期的女鬼，一群不成器的孤魂野鬼，你选哪一个？”
这话，却是对藏在他身后的李不言说的。
李不言二话不说，马上就跳了出来，先是扔出一张符箓，朝已经扑来的那位大娘盖去，而后双手一晃，手中捻着数张符箓，朝院落外那群孤魂野鬼扑去。
“枯骨而生的末流阴物，也敢在贫道面前露头？！”
数张符纸贴出，便是数头鬼物溃散。
李不言脚踏罡步，手心画符的一掌拍出，掌心金光熠熠生辉，符箓每一笔画皆有金光亮起，掌心隐约有雷声响起。
一道游曳的黑烟骤然停止，刚想要逃窜，就已经被金光砸中，像是一团金色大网笼罩全身，呲呲作响，黑影哀嚎不已，很快烟消云散。
看这样子，似乎对捉鬼一套并不陌生。
陆尘挑了挑眉。
想不到这年轻道士所修竟然也是雷法，而且术法品阶还不低。
既然李不言能对付那些孤魂野鬼，陆尘也不再过多关注，一门心思都放在屋门口的桃花身上。
桃花此时已经变了模样。
她身穿素白衣裳，面容惨白，哪里还有之前那副俏脸微红的羞怯模样？手持一柄油纸伞，她分明嘴唇未动，却有阴恻恻嗓音响起于陆尘耳边，“道友只管多取出几张符箓，就算全部掏出来都是无妨，之后妾身再来与道友斗过，让道友尝尝妾身最擅长的‘洗脸’。”
“所谓洗脸，便是这般。”
桃花抬手遮住抚上容颜，轻轻向下一抹，就像整张脸皮给剥离“洗”掉了，露出一张鲜血淋漓的恐怖面目。
陆尘神色不动，大步迈出，改走为奔，转瞬之间就来到女鬼之前，高高跃起，一腿扫向后者头颅。
桃花手掌往上一抬，重新覆上那张苍白无色的秀美容颜，面对陆尘的进攻，反而迈着碎步，闭眼仰头迎了上去，身姿婀娜，直线向前。
砰然一声。
女鬼整颗头颅竟然就这般被踢飞出去，落在屋檐下滚动了几圈。
只是无头女鬼却仍在继续前行，仿佛就要贴在陆尘身上一般。
落地后的陆尘，双腿一蹬，快速与桃花拉开半个人身的距离，又是鞭腿横扫，只是这一次扫向了无头女鬼的腰部。
桃花持伞的手微动，便将陆尘这一腿给挡了下来。
重若千钧的一腿只是让桃花无头的身形微微晃动了几分。
借助那股巨大的反弹之力，陆尘滞空身形拧转一圈，右手扣住一张符箓，推向桃花心口。
这是一张辟邪符，山水符之一，与之前李不言对付那些孤魂野鬼使用的符箓有异曲同工之妙。
桃花伸出手掌，印在了陆尘掌心。
双方瞬间拉开距离。
陆尘退出数丈，直至来到院落篱笆墙处才停下身形，他低头看了眼手中毫无反应的符箓，不由皱紧眉头。
不该如此才对。
陆尘迈步再上，却已是将手中符箓收起。
不怕符，那雷怕不怕？
一脚踢出，被桃花轻易的格挡开来，但几乎是收腿的同时，陆尘一拳上勾，拳头之上，雷光闪耀。
“怎么可能？！”
耳边传来桃花的一声惊呼，她终究是不敢硬接这雷法拳头，就连触碰都不敢，此刻仓促间匆匆撑开油纸伞挡在身前，任由陆尘拳头轰击在上面，一时间竟毫无招架余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是陆尘的拳头砸在油纸伞上、是李不言掌心金符落在灰雾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接连递出几圈，一口气机吐纳完毕，陆尘脚步微顿，抬手过头顶，抚上了后背那根被棉布条包裹的长条状物。
锵的一声轻鸣，一抹白光闪耀，整个院落都被照亮。
桃花握着一分为二的油纸伞，向后跌去，重重的摔在了屋内大堂。
陆尘如影随形，坠入屋内，但却已更快的速度暴退出来，在院落中站定，手中还提着一柄通体雪白的古朴长剑，剑气勃发。
一身闷响，浓郁灰雾自屋内席卷出来，在屋檐下凝成桃花身形。
一招手，头颅飞掠而回，重新落在脖颈之上，血肉生长，很快就恢复原样，桃花轻抬手臂，摘去发间一两根枯草。
“差点都忘记你师父是谁了。”桃花眼神阴寒。
“再来！”
桃花一跃而起，朝着陆尘扑来，身子却在半空中再度化为灰雾，将陆尘整个人笼罩。
追杀着那群孤魂野鬼的李不言实则一直在暗暗观察院落中一人一鬼的争斗，此刻道心一颤。
他虽然看出了那位来自归南宗的陈仙师也隐藏了修为，可真实修为也仅仅与自己同阶，那头女鬼可是实打实的开脉境后期，此刻被阴雾笼罩，十有八九都要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还有此前在这院落中现身但又诡异消失的老者，实力明显还要更强。
李不言随手拍散一头鬼物，心中叫苦不迭。
这次恐怕真的要栽在此地了。
师父只对自己说此处有鬼魅出没，便令自己下山捉鬼，可这哪里是什么鬼魅，这分明就是一个鬼村！
而且看样子，这通泉村分明就是那老头和女鬼设下对付那归南宗练气士的圈套，偏偏自己还真就跨进来了，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事到如今，也怪不得他人了。
再次逼退一团黑雾，李不言从怀中摸出一颗丹药胡乱塞入嘴中，深吸一口气。
他一脚离地，一手握拳于腹部，重重捶打腹部，一手掌心向天，袖管滑落，姿势颇为怪异。
“嘘为云雨，嘻为雷霆！云上琅琅，仙人指路！”
李不言沉声喝道，面容沉静下来。
“请法宝！”
年轻道士眉心，蹦出一缕电弧，随之，一柄桃木剑飞掠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线，朝那些阴魂鬼物刺去。
此物仿佛那些雾团的克星一般，无论那些雾团如何避让，都逃不过被桃木剑戳穿的下场。
丝丝雷霆游走于木剑身上，每一次闪耀，便有一团鬼雾发出刺耳哀嚎，缓缓消散。
仅仅只是片刻功夫，这院落外面的街道上便重新变得空旷起来，剩余几团灰雾也远远逃开，再不敢近身李不言丝毫。
怪不得这年轻道士如此大言不惭的要来捉鬼，就凭着桃木剑这一件法宝，对上开脉境中期的阴魂鬼物都可以战而胜之。
李不言脸色苍白，召回桃木剑持在手中，侧头望向灰雾滚滚的院落，脚下一点便冲了出去。
“陈道友，小道来助道友一臂之力！”
李不言大喝一声，在即将冲入院门之际忽然身子一扭，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朝着村口方向而去，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出了村子。
这年轻道士，竟然是打算要趁着这个机会逃跑。
“陈道友，对不住了，大不了回观之后贫道替道友做上一场法事。”
李不言心中默念了一声，却骇然发现眼前忽然升起一道金色光芒。
“山水禁制！”
李不言骇然出声，急忙停下脚步，一脸警惕的四处张望。
恰逢此时，院落内忽然响起噗的一声闷响，灰雾开始剧烈翻滚起来，其出道道金光。
陆尘满身伤痕的身影从灰雾中显现了出来，此刻的他一手持剑，另一手还保持着排开数道符箓的姿势，在其面前，数道破障符无火自燃，转眼便焚毁殆尽。
“这位陈道友怎么比自己这个道士还像道士？会得一手纯正雷法不说，耍起符箓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李不言轻声嘀咕了一句，提起桃木剑，又开口喝道：“陈道友，贫道来祝你一臂之力！”
这次是真的冲进了院落，桃木剑脱手而出，根据它主人的指引，朝在屋檐下凝聚身形的桃花刺去。
桃花嘴角扯了扯，那张惨白无色的脸庞，让人毛骨悚然。
阴魂鬼物踏上修行之路，本就有那么点逆天而行的意思，故而天下很多术法都能克制这些阴魂。
如光明正大、日月辉煌的剑气，携煌煌天威、万钧之势的雷霆，大日炎炎、灼烧一切的火法，受天地封正、掌控一方的山神河伯，最后则是一些凡俗之物，如桃木，沾染世间凡俗之气的铜钱等等，都在此列。
又因以上术法正统，大多都是掌控在道士手中，故而才有道士捉鬼这个说法的由来。
此刻，年轻道士的那件法宝，便占据了其中三样。
女鬼桃花不闪不避，抬手挥袖，大袖摊开，大如鸟翼，护在身前。
只是瞬间便被撞飞出去，身子狠狠的砸在那屋子墙壁上。
“我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原来是一头桃花妖，死后化作厉鬼罢了，怪不得身为鬼物，却不怕那辟邪符，反而惧怕雷霆。”
李不言嗤笑一声，道出这女鬼跟脚。
桃木本就辟邪，但却惧怕雷火，这便是天然跟脚使然。
桃花豁然抬头，神色怨毒的看向李不言。
但下一刻，这头女鬼只觉眼前一花，身前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是那位比道士还像道士的少年。
陆尘浑身带伤，手中长剑高举。
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对待这种鬼物，也无需讲究什么以多欺少的说法。
被丝丝雷霆包裹的长剑落下，剑气喷涌而出，陆尘面无表情的望着桃花，就好像在看一名死人。
何况对方本就是已死之物。
桃花脸上终于变了颜色，但剑来得太快，只能堪堪抬起手臂阻挡。
手掌齐腕断裂，连带着桃花身上也被划出一条巨大伤口，可见其内灰雾滚滚，鬼气森森。
桃花张嘴发出一声厉啸，陆尘神色不变，身子却在往后退去。
这女鬼，打算搏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