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痴情不是罪过
淬了毒的羽毛在徐凯心口处毫不费力地、又往里钻了钻，随着齐妙轻飘飘的恶语溢出唇角，那支羽毛箭似是被她决绝地自徐凯胸腔一把拽出般，扯得他皮开肉绽，同时，还带出他心头那块软肉，只需一扬手，他的心便和羽毛一并，被齐妙抛在望不到尽头的冰天雪地中。
彻骨的冰寒在徐凯空了的胸腔中蔓延开来，齐妙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想要结束这一切，她就像只修炼千年的丹顶鹤，明明那么美，忠贞、无暇，只是静静站在那，就能令他心神往之，却总是在诱他沉浸雪景的一霎，毫不留情地亮出那一抹鹤顶红。
寒意蔓延至后脑，徐凯登时清醒万分，自嘲地轻笑一声，眯着眼，语气凉凉：“哼呵，说的这么狠，你不就是想逼我说分手嘛，我偏不，你有本事你说啊，你说，我就同意。”
听到那两个字，齐妙不自觉心口一抖。
‘说啊，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嘛，再送徐凯一次怒发冲冠，帮他及时止损，不考验人性，不面临抉择，说出来，就成功了啊。’
可齐妙细细咀嚼徐凯冰冷而陌生的语调，终于感觉心如刀绞，但她的身体和灵魂似乎分离了，心很痛，外壳却刚的狠，表情、眼神、呼吸频率，都没变。
她也不知自己如何修炼的，对外人总是优柔寡断，唯独对着徐凯，这个她唯一爱过、爱着，还会一直爱下去的男人，总能如此狠心。
是了，她没法不计前嫌地爱一个从小家暴她的亲妈，和解已是放过。
她更不爱小时候旁观她被家暴毫无作为、后又缺席她成长的爸爸，和平相处，只为余生好过。
除了徐凯，她不爱任何人，很可能，也包括她自己。
因为爱，才想分开，不想拖累、为难、耽误……长痛不如短痛，只有狠心伤害。
可若叫她做出决断，她无论怎么努力想要张口，却只剩哑然。
“说啊，只要你说得出口，我保证转身就走。”徐凯掐着她的下巴，又催了她一遍，语气中隐隐含着笑意，但表情却依旧冷冰冰。
‘三，二，一……’
“好，我给你机会你不说，就别怪我跟你死磕。”徐凯默数三秒，齐妙什么也没说，他就沉声撂了句狠话。
说完，还狼一般低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齐妙咬牙忍着，一声没吭。
成功留下牙印，徐凯用手指扫了扫，满意勾唇一笑。
他松开齐妙，直起身，三两步跨至房门口，哗地拉开房门大跨步迈出去。
刚刚那三秒，徐凯仿佛耗尽了全部勇气。
那么短，又这么长。
好在熬过来了，安然无恙。
他不敢想如果齐妙真说分手，他该作何回应。
可齐妙没说，原因不言而喻。
她爱他，却仍然不信任他，不管她身体是不是又出了问题、他们之间又出了什么事，她再一次选择自己扛，宁可气死他，也不愿告诉他。
-“我不走！我要跟妈妈！”
--“我特么带你回去升级一下系统！赶紧跟我走！”
-“我就不走！我都听见你和妈妈吵架啦！我不要跟你走……哼！人贩子防御功能！启动启动启动！”
--“诶咝！你个小兔崽子，真特么反了你了！等你没电我再回来抓你！”
-“爸爸是大坏蛋！！哼！！”
‘砰！’
齐妙呆坐在西屋床上，轻轻划着脖子上的牙印，支着膝盖听父子俩在客厅吵架，不明所以。
最后徐凯骂骂咧咧，一摔门，走了，整间小院仿佛都被他震得摇摇欲坠，如同她的世界，经不起再多负累。
‘嗡嗡嗡~’
不多时，小鸢滑行进屋，递给齐妙一杯温水，小小声说：“妈妈，我不是卧底。”
“嗯，我知道，大人吵架时说的话小朋友不能当真，妈妈错了，以后不乱说话了、啊~。”齐妙敛了敛复杂的情绪接过水杯，没喝，直接放在床头柜上，当真像个刚跟老公吵完架的妻子一样，尽量以最轻松的口吻问儿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小鸢闪出委屈的小表情：“爸爸把我的充电桩拆了、拿走了，我没地方睡觉了。”
齐妙抬手摸摸他的圆头：“那你上来？跟妈妈睡？”
小鸢机械地晃了晃头：“我的身体太硬了，妈妈挨着我睡会不舒服。”
齐妙眼眶一热，模糊中，眼前的小鸢仿佛幻化成一个乖乖的小男孩儿，白白的，帅帅的，明明就跟人类的孩童无异，可胳膊腿一摸却又冷又硬。
或许那是几十年后吧，徐凯，或者徐凯的儿子、孙子，终于成功了，研发出强人工智能机器人，看上去和人类无异。
可他们再怎么聪明通人性，也还是机器，没法代替人类，最直观的缺点就是，不能给无法生育的妈妈们以有温度的拥抱和情感反馈。
齐妙起身下床，抱起小鸢搁在床头，自己也重新躺好，紧挨着机器人儿子，温柔问他：“我刚刚，听到爸爸好像要带你走，你为什么不跟他走？你可是他造出来的。”
小鸢抬手，轻轻搭在齐妙的胳膊上：“爸爸实验室里有好多机器人，他只要随便再挑一个，用计算机一调程序，就能再有一个儿子，可妈妈只有小鸢，小鸢只要妈妈。”
‘啪嗒~、啪嗒……’
接连好几滴眼泪轻轻落在睡衣前襟，齐妙抬手用袖口揩去，心被软化成一汪温热的泉。
她哭了一会儿，缓过来点，又轻笑着问小鸢：“你爸那么大力气，连我都能抱走，怎么没把你抱走？”
小鸢兴奋地一出拳：“爸爸是打算采取强制措施来着，我一出拳，他就输了，我的拳头是带电的，爸爸设计的，危急时刻可以制服坏人和人贩子，还可以串联电路，三秒升到一百度，烫死他们！”
“噗嗤~、”齐妙想象小鸢反抗徐凯时的场景，不禁想到‘自作自受’这个成语。
可乐呵不过三秒，她心里又是一阵迷惘和荒凉。
唉……她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小鸢让他平躺，柔声哄：“睡吧，先保存电力，明天我叫奚望阿姨带着充电桩来救你。”
哄着儿子进入休眠状态，齐妙呆呆地望了会儿棚顶，心里不舒服，眼泪干涸在脸上的感觉也很不舒服。
她起身拿了新的换洗衣物进浴室洗了个澡，重新走了一遍睡前护肤驻颜流程，回看卧室乱七八糟的床铺和安静的儿子，懒得收拾，披上羊绒大衣转去了东厢房。
良好的生物钟作祟，不开心，也能很快入睡……
另一边，徐凯在绿门大堂，看到北斗app情侣账号上的数据，确认齐妙睡着了，才转而黑进医院的病历系统。
简单操作，没怎么费劲就找到答案，他闭上眼深呼吸，努力控制情绪不炸掉，关掉笔记本电脑，上楼去找小伙伴们。
“到底为什么，让你更难过，这样爱你除了安慰还能怎么做……”
进包间，奚望在唱歌，大个子工人也拿着麦克风跟着呦嗬唷嗬地说rap，俩人貌似在合唱。
这第二场开始的比较晚，公司大部分员工忙完了就都来了，休息的闻讯也前来加入，氛围不错。
众人跟着二人合唱鼓掌摇摆，只有几人注意到徐凯朝他示意了一下，一帮理工直男，没人暂停节目来招待他这个小老板。
只有几个市场部和客服部的都市丽人撺掇着邀请他坐到她们中间。
徐凯接过一瓶科罗娜，随意附和女员工几句，借认真听歌的由头，将自己情绪隔离。
这破歌，徐凯听都没听过，也不知道奚望啥时候学的，关键是跟大个子配合的还挺带劲。
大个子年纪不大，有些世故圆滑，如果初接触这样的人，徐凯恐怕不会跟他率领的工程队合作，但这人是他二叔叫人派过来的，貌似背后有更大的利益关系跟着，他在这方面又没别的熟人，也就应承下来。
当时他想，不过就是个最底层的工人而已，跟他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可他二叔却叫他用心筹备第一家店，一定要了解如何开荒。
结果接触下来才发现，世故圆滑不失为一种周到妥帖，大个子这样农民家庭出身的小老爷们儿，床前明月光都不知道谁写的，却能轻松看懂装修图纸，说话一点就透，不懂就问，也不刻意装聪明。
而且，据反馈，大个子与公司里的项目团队成员和食品原材料供应商之类打交道时，也头脑清晰，说话办事都很有条理。
徐凯细品才懂，这也是他二叔给他上的一课，这样的人，比起那些在学术上有建树、商场上有光环的大人物，也很值得他学习。
比如，今晚出去吃饭，大个子在饭馆儿遇上个在老家时帮着干过活儿的雇主阿姨，俩人虽然没聊几句，但他能看得出，只是简单打过交道，大个子就能通过爽朗的性格、过硬的装修技术，深得客户的心。
奚望应该也是通过日益相处品出了大个子身上难得的闪光点和优良品质，一直在不留痕迹地与他和他的团队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徐凯知道，在收拢人心方面，奚望向来游刃有余，无需他操心。
哦，原来这也是凤凰传奇的歌，这直白浅显的歌词，动感的旋律，还真是……风格鲜明。
大个子唱：“……痴情不是罪过，忘情不是洒脱，为你想得撕心裂肺有什么结果~~！”
奚望唱：“你说到底为什么，都是我的错，都把爱情想得太美……”
徐凯绝对是第一次认真了解凤凰传奇的歌、唱的到底都是些啥，这歌词……咝，怎么好像就是唱给他听的？
奚望嗓子很亮，唱这首歌自然贴切，大个子有点烟嗓怒音，俩人看似对唱，又好像是通过歌曲一问一答来回拉扯，似一场爱情交锋，好几句词儿都是徐凯想问齐妙的话。
“如果你不爱我，就把我的心还我……如果你还爱我，就什么话都别说……”
原唱说rap的男歌手叫啥徐凯不清楚，只知道这首歌听完，他觉得这男的也被伤的不轻，痴情不是罪过，跟他有一拼，全力以赴去爱，她却不信。
终于，动感的音乐消减，二人投入忘我的演出结束，众人也再欢呼后纷纷回到现实。
“诶诶诶先停一下，徐总来了，不如借着今天人全，叫徐总给我们奚副总补上欢迎仪式吧？大家说好不好啊？”市场部的mia挤到徐凯身侧，拿着摇铃将聚会焦点转移到徐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