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被高估的人性
徐凯比秦乾下水的时间晚不少，他很快缓过来坐起身，斜眼看着齐妙对秦乾悉心照料的样子气的不行。
这特么海水真难喝，又苦又咸，堵在嗓子眼儿的滋味儿仿佛呛了一大口泡了工业盐的双黄连！
“能坐起来么秦乾？用不用漱漱口？”
神马？！妙妙竟然要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水杯给秦乾用？！
“妙妙……我也要喝水……”失策了，他为了装可怜，说话动静太小，石桥上看热闹的人还在叽叽喳喳吵闹，妙妙根本没听到！
得~！秦乾喝水了，水杯失守了，徐凯看不下去，一赌气又原样躺下，瞪着眼气鼓鼓看星星。
皎月当空，天上的星星参北斗，他准备的烟花还没放呢，莫名其妙洗了个海澡不说，上来还要被迫看自己媳妇儿伺候情敌，真特么有大病！
嗤！要不是他和陈亮在水底下靠默契合力拽回秦乾，这英雄大哥还顺着漩涡往下游呢，就水底下那情况，就他当时那体力，到最后非壮烈了不可，哪还有机会游回来喝妙妙亲自喂的水。
行！还你了，欠你的人情还你了，你见义勇为救了我的员工免受皮肉之苦，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和我家弟兄可是救了你的命，别怪我往后更不按套路出牌。
但其实，人的潜力和极限不好估量，秦乾在体力严重透支的情况下激流勇进并非不自量力，这是他骨子里的信念在驱使，只要还有一丝气力，在救人这件事上，他便不甘放弃。
如果徐凯和陈亮不出现，有可能海龙王听了虾兵蟹将的汇报，被秦乾坚韧的意志力震慑到，收回暗流反向助他一臂之力，或许真能帮他挽回一条生命，也可能他怎么都抓不住女孩儿不断陨落的灵魂，最终累到意识模糊，被暗流带着漂远，在另一处海滩、被海浪推上岸。
但，徐凯在辨别客观因素后判断，如果不拉回秦乾，最可能的就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结局——人没救成，英雄变英烈。
齐妙当然知道英勇的不只秦乾一个，徐凯同样功不可没，但她在照顾秦乾的同时分出目光努力辨别了一下，认出扶秦乾上岸的男人不是外人，这人是徐家人，好像姓陈，他16年就被徐郅恒派到过姜兵身边，姜兵一开始对燕城不熟，起盘柒玖堂时，这陈兄没少替他们跑腿儿打下手。
就是说啊，小少爷从不缺人照顾，根本用不着她操心。
秦乾缓了缓，也能坐起来了，他有气无力开口，知会齐妙去看看那个落水女子的同伴。
同伴女孩儿仍然站在礁石边哭喊，听上去越发无助，齐妙抬眼一瞧才发现，不知从哪冒出几个人来，看上去黑瘦精壮，貌似在当地被称为‘水鬼’，这会儿似乎在跟女孩儿谈价钱。
齐妙是石桥下这个区域内除了女孩儿外唯一的女性，她小声应了秦乾后，循着本心走上前去，选择站在女孩儿身边，借给她一点力量和温暖。
齐妙并非同情心泛滥，只有被真心帮助过的人，才明白那些善良和仗义不会永远在你需要时平白找上你，小九说过，人只有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他人施以援手，不求回报地成为别人的贵人，才能遇上更多愿意帮助你的贵人。
原来水鬼们平时都是在海滩附近出没的，他们虽然收费，但确实救过很多溺水的人，尤其旅游旺季。
灯塔这边离沙滩不近，徐凯是因为早就悄咪咪跟上齐妙和秦乾，才能及时赶上救人，而这帮水鬼闻讯后虽已是火速赶来，但他们从出发那一刻就基本定下了此行目的，他们不是来救人的，以他们的经验，落水女子九成九是香消玉殒了，这会儿来跟女孩儿谈的，是捞尸的价钱。
据‘水鬼’领头男子说，海岸警察不是专业捞人的，他们的日常工作主要是负责神州半岛海岸区域的所有治安事务，没有他们这些‘水鬼’的水性好，眼下这种情况，等相关部门制订应急预案、专业救援队集合完毕再赶过来，落水女子早就被冲没影了，不如让他们在搜寻范围没进一步扩大的情况下尽快下海，大概率还能捞女子一个全尸。
“多少钱？”齐妙理顺后，冷静开口。
水鬼男子很客气：“运气好的话，人活着十万，不然……就是五万。”
“嗯啊？呜呜呜……”同伴女孩儿被价格惊到，刚消停一会儿，又哭出了声。
人命关天，齐妙作为旁观者，见不得‘运气好’这种假设继续被耽搁，说实话，她觉得这价位很公道，这些小伙子也是拿命在换钱，她立即点头应允：“好，这钱我出，麻烦你们尽快下海。”
“喂嘿~！先过来两个！”男子招呼同伴过来，开始按流程问询落水女子的穿着特征，顺便向齐妙报出支付宝号，表示要收5000元保底金，如果人捞不上来或被警察率先捞走，这钱不退。
齐妙刚刚也被吓的不轻，这会儿心还在突突乱蹦，她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即使被骗她也认了，她掏手机转钱，动作一气呵成。
这帮水鬼灵的很，一套流程沟通完毕，前后不过一两分钟，他们已经扑通扑通跳进海里。
“嘛呐？还带这么玩儿哒？！……我去~~！！……真是绝了！”
这边安抚了哭哭啼啼的女孩儿，齐妙听见徐凯在不远处叫骂的声音，他动静不小，不知被什么事儿气成这样，他骂完，秦乾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但有点儿瓮声瓮气的，齐妙没怎么听清。
她第一反应是俩人吵起来了，想扯开女孩儿拽着她的手，赶紧去看看，结果女孩儿嗷一嗓子，进一步卖力抓紧她不放她走。
哼~这是拼上演技了，齐妙心里冷笑，声音更冷：“松手，现在是我跟水鬼负责人之间交易，你如果心里没底，抓紧跑就是了，没人会找你讨债。”
“哼呼~！”女孩儿听懂了齐妙的言外之意，没人讨债，但可能会有鬼来，她吓的瞠目结舌，本就是靠屁股下坐力拖拽齐妙，这一撒手，不小心跌坐在地。
齐妙没搭理，抬腿就走。
那边徐凯还在嚷嚷，秦乾貌似不理他了，在抬头研究怎么上去。
齐妙打开手机电筒，晃到陈兄，见他站在那、边甩手机边低头寻找着什么，淡声问：“陈哥，还记得我吗？齐妙。徐凯怎么了？发什么脾气呢？”
陈亮立即站正身子，继续甩着手机苦笑答：“记得，齐小姐，嗯……小少爷的鞋叫人给顺走了。”
真无语了，见义勇为下海救人鞋还叫人给偷了，不用想也能猜到那肯定是一双价值不菲的限量版球鞋，徐凯的鞋就没有低于五千的，上万的也是不计其数。
徐凯发脾气倒不是心疼鞋，从灯塔走回去可不近，他总不能光着脚一路硌着回去吧？天然足底按摩嘛？！
齐妙从包里掏出帮他保管的钱包手机，脸上又回到刚在餐厅不乐意那样，递给他，毫无感情：“鞋多少钱？我赔你。”
徐凯眉毛一高一低，震惊，质疑：“齐妙，你有没有良心？啊？刚哭着求我下海救你相亲对象的是你吗？我上来多半天了？啊？你除了打听秦乾，问过我一句吗？第二句话就跟我谈钱？咱俩之间就没别的事儿了是嘛？！”
齐妙垂眸不看他，惜字如金：“我当时没哭。”
蛤？徐凯气炸了，双手搭在胯上，原地晃悠两圈半都没想出词儿来回击。
他烦躁地用右手大力囫撸两下湿漉漉的头发，忽然想起个坏主意，嗖地弯腰将脑袋怼在齐妙脸前，双手并用着冲着她挠头，跟呲水枪似的，这通报复。
“诶你……”齐妙忙抬手挡在脸前，身子也本能朝后仰着躲，“诶！你松开我！”
徐凯要的就是她惊慌失措，赶紧趁机搂上她的腰箍着她耍赖：“行啊你赔啊，你赔我鞋，现在就上岸陪我买去！买情侣款！”
齐妙努力挣扯，压着嗓子骂他：“你放开我赶紧放开！徐凯你、你不要脸！那边还救着人呢你闹什么闹啊！你能不能懂点儿事儿？！”
徐凯咬牙威胁：“不能~~！！再懂事儿媳妇儿都叫人惦记走了~！说，跟他说清楚没有？嗯？”
齐妙：“我的事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无可奉告！”
徐凯：“一点没有吗？那我一点半再问你？”
……
果然，懂事的人最委屈，徐凯丢双鞋算什么？秦乾撑臂跃上石板桥才发现，有人趁乱顺走了他的手机。
事发一瞬，他刚好给齐妙拍完照，用的是私人手机，听闻有人落水，他想都没想，甩掉背包、丢了手机就冲进了海里，他记得他的运动短靴也被他甩飞，可这会儿，一双鞋已然整齐地摆放在他的登山包旁边。
包和鞋都很朴素，没人动。
手机其实也不是很贵的型号，里面也没有重要的工作资料，相册关联网盘，女儿的照片他基本拍完当天就会顺手同步到网盘里，大部分数据都在云端，很好恢复。
可刚刚给齐妙拍的那张照片，还没来得及上传。
群众有危险，他不假思索去救人，踏上礁石被硌脚时不曾后悔，在水下憋的喘不过气来不曾后悔，上岸后短暂眩晕不曾后悔……唯独此刻，他丢了有齐妙照片的手机，这让他无比后悔冲动去救人。
为什么不把东西好好交给齐妙保管，顺便说上一句“别担心”再下去？慢不过一秒而已，左右怎么都是来不及……
周围人群还有不少在等着事件的最终结果，不仅之前的人没走多少，还围过来更多人，一直在耳边吵个不停。
陆续又有警车和救援车赶到，头顶有好多警灯在闪，晃的秦乾心烦意乱。
他握着工作手机拨打自己的私人号码，妄图高估人性，耳边传来的却只有那句冰冷的机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