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值钱的眼泪
见小老板不舒服，保镖吴峰递上个手帕给李文昊。
李文昊端着输液的左手，右手下意识接过手帕还愣了一下，翻来覆去看了两眼，才确认是手帕没错。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用手帕？
“干、干净的，新的、没用过。”吴峰磕绊着强调，不敢太生硬。
徐凯反应过来，皱着眉、朝吴峰挤出个痛苦的笑，示意他别瞎想，抬手就去抢李文昊手里的手绢儿。
也不怪人家会误会，共事这么久，他这个小老板连杯茶都没请人喝过一杯，这隔阂和距离感就是这么一点一滴产生的。
李文昊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迟疑很不合适，忙朝吴峰赔着憨笑、躲徐凯的手，说着“二十来年没看见过手绢儿这东西了”之类的话，右手捏着叠成小块儿的手帕给徐凯擦了擦额头的汗。
可这手帕吸水效果真不如纸巾，根本擦不干爽，徐凯发梢都凝着水珠，医院的白炽灯下，他脸色显出苍白病态，李文昊反过来心疼他，催着他赶紧回酒店休息。
‘嗡、嗡、嗡、嗡~’
徐凯刚应了，裤兜里的手机就连着震了四声，他刚刚在离开夜市的空当儿就给他二叔舟信留言、报备了饭局已结束，时间不早了，他还以为徐郅恒今晚不会回他了。
结果……的确不是他二叔……
是支付宝，又进来4个5万，齐妙转的。
他眼皮一掀才发现，已经过了午夜12点，妙妙这是掐着点儿给他打过来所谓的红利呢，那他发过去的微信她一定都看见了，却不回他。
徐凯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虚，啥也不是，胃里如同被好几根擀面杖同时狠怼翻搅，胸口仿佛突然被塞了块沾满水的海绵，喘气儿比憋着还难受。
嗤~估摸着火葬场的死人都受不了这虐。
他真怀疑妙妙现在的心镀了层铁，怎么这么狠？
指尖越来越白，真想砸了这手机……
‘嗡嗡嗡~~’
没等砸，手机再次震起求生欲，这次是他二叔通过舟信给他发来语音邀请。
“徐总你赶紧走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李文昊轻轻推了他一把。
吴峰也说：“小少爷您放心，我保证照顾好李特助，寸步不离。”
徐凯努力提起精神回望两人，递出的眼神其实很干净，没有一点儿小少爷的高傲架子。
后来他跟最想倾诉的人说起此刻的低落，那温柔的声音告诉他：“你之前没想到那些，其实不用特自责，改了就是好孩子，大家都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没人味儿的人……”
别了二人，徐凯边朝外走边接起徐郅恒的语音通话，他还以为他二叔会第一时间问他饭局到底啥中心思想，正好刚刚他黑psb系统时突然冒出一些想法，要是说说工作还能分散一些注意力，显得他没那么废物。
结果，他二叔又来扎他的心，拿了把镶满炫耀的刀。
徐郅恒声音很轻，却难掩喜悦：“小楷，你二婶儿怀孕了，尼克晚上喝剩了一口酸奶，她怕浪费就给喝了，可还没等咽就都吐了，怀尼克的时候她可是一口没吐过，这次反应不一样，肯定是个闺女，你要有小妹妹了呵哼~”
徐凯生无可恋，胸口的湿海绵朝上呲了股酸水儿，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哐哐猛咳。
“……怎么了？晚上喝多了？吐了？”徐凯酒量本来就一般，这三四年又几乎滴酒不沾，徐郅恒以为他喝吐了，总算是想起来关心他大侄子一句。
徐凯也确实吐过了，但他没承认：“……咳咳、、没有，刚喝水不小心呛了一下，饭局早散了，那卫厅长是想让我……”
说起生意上的事，他好歹客观清晰，在荷塘月色看了一晚上戏，几句话就总结完毕。
“……二叔，我打算黑进户籍系统，查一下这个卫什么的亲属关系，我觉得这种人递话儿这么小心，要是真贪污也不可能经他自己户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港城有个地政署署长还是什么玩意儿的，不也是前妻的外甥之类的开了个公司，谁想求他办事儿、就让人往那个口子孝敬嘛。”
徐郅恒对事件时间向来有一套自己的记录法宝，他欣慰赞许：“对，我16年四月在港城跟你说的，没想到你还记得。”
徐凯当然记得，那天是徐郅恒向许玖玥求婚的日子，弄的阵仗特大。
当晚朋友们聚会畅玩，他也是刚从新加坡出关，喝的挺美，没找着北。
晚上跟妙妙在自家酒店开的房，一间房，一张床，擦枪走火，开了趟令他难忘的、手动挡。
邪念戛然而止，徐郅恒又指点了他几句，俩人有效沟通，准备先着手迎战，一个副省级的厅长而已，就当给徐凯练手了。
“……那行小楷，我不插手，你自己小心。”徐郅恒的嘱咐声中还透着喜提闺女的喜庆劲儿。
“嗯……二叔？”
“嗯，你说。”
徐凯想了想，还是算了，改口说：“恭喜。”
“呵哼~”徐郅恒没怀疑，“忙完早点儿回来，我听陈亮汇报说今儿你们在夜市碰上一波混子，你这次亮相以后虽然大众都不知道你姓的是咱们家的徐，但暗处也怕有危险，你要能适应就让人明着跟着你，还能减轻弟兄们不少工作量……”
徐凯听着徐郅恒的嘱咐，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原来开车这哥们儿叫陈亮，家里这么多弟兄这么多人名儿，他二叔竟然都知道、都记得。
随着手机屏幕熄灭，徐凯为自己刚刚冒出的坏主意感到羞愧。
他本是想远程操控许玖玥的微信，找到小t，问问她和齐妙到底在哪，或者说不定许玖玥和妙妙的对话框里就有他想要的信息，只不过不告诉他而已。
这种操作对他来说太简单了，只需给许玖玥发过去一个链接，他二叔帮着点一下，他在这边儿把许玖玥银行卡里的钱全部搬走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可他经过今晚被虐，总算是懂了妙妙为什么躲着他，虽然只懂了一点，但总比过分霸道盲目自信强。
妙妙不恨他也不讨厌他，但……还喜不喜欢他、他不敢确定，或许妙妙自己也无法看清自己内心所想。
那他就不搞特殊，从心出发，用心追她，不再利用冰冷违规的黑科技，消耗两人回忆里温存的情意。
他从前都能用心追上，现在更行，那便从此刻开始，更用心，不为结婚生子，只为不负初心……
“呼~！”
时间倒回到午夜12点，齐妙在万宁，被自己定的闹钟惊醒，缓了缓，给徐凯转去第二笔柒妙挞的红利。
真巧，同一时间，齐妙也是在医院里，没什么大事儿，是陪小t打点滴。
原来，小t在瑞士拿到酒店管理硕士学位后，在万宁神州半岛某国际酒店签了半年的管培生合同，差不多干到春节，不是来玩儿的。
小t从前在远舟跟着许玖玥的时候是干宴会销售，这次实习，是许玖玥帮她通过酒店圈的关系，打听到这边酒店总经理的秘书要歇产假生孩子，刚巧想找个各方面素质到位、英文好的临时秘书干半年。
小t跟着总经理，更能直接接触企业管理的日常事务工作，为将来回家管理自家会所打下基础。
国庆节，小t正巧放假，齐妙过来找她散心，也顺便跟一个婚礼堂谈甜品台进驻的生意，如果成功落地，在万宁打出市场，也可以在万宁成立柒玖堂工作室。
结果，齐妙刚到万宁，小t就把自己给吃进医院了。
小t盛情款待的第一趴是夜游日月湾，两人晚餐吃的糟粕醋火锅，还点了很多特色小吃，吃的东西基本都是一样的。
唯独齐妙喝的是常温芒果汁，而小t不仅喝了冰啤酒冰饮料冰咖啡，还在沙滩蹦迪后、气儿都没喘匀的情况下，吃了那么一大碗榴莲芒果炒冰。
唉……乱吃东西，谁难受谁知道。
齐妙陪着刚还生龙活虎、很快被腹痛折磨得只能把自己折叠着走路的小t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打着打着点滴，俩人都睡着了。
转账闹钟响时，她恍惚了五六秒才反应过来为啥定这么个闹钟，都怪支付宝每天限额，她又不知道徐凯的银行卡号。
不过就算还钱，也没必要非这么较劲，新的一天第一件事就是努力把账跟他算清。
可她就是想尽快还清，或许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徐凯根本不差这点儿钱，齐妙想尽快给他，只为表明立场——
既然你知道我当初说贪财是演戏，那真实的我再拿你的钱实在没底气，其实我也想不起来当初非跟你分开究竟算不算为你牺牲了，总之现在，我不想欠你。
转完钱，齐妙抬头看了眼小t的点滴，随手点开微信划了划。
她的心不是铜墙铁壁，如果徐凯的微信总是频繁跳出小红点，她也忍不住想去点，所以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她把徐凯的消息提醒给关了，眼不见为净。
齐妙真的没有故意吊他的意思，就是最最单纯的鸵鸟心理。
‘咚！’
屏幕里亮着的，是一张徐凯捂着腹部，站在医院里疼到面色惨白的照片。
是甜品师小白胖发给齐妙的。
不想见徐凯是真的，看见他不舒服心疼，也是真的。
他这是哪疼呢？他热爱运动，从前身体一向很好啊。
图片缩回，下面是三行文字：
【我吃坏肚子啦，在医院输液，看见小徐总来看病号，结果没说几句话他就捂着胃，脸还煞白，特痛苦，看着跟大出血了似的，比那病号看着严重多啦】
【而且我发现他半道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以后，更痛苦了，感觉马上就要哭了似的，站在那就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狼狗，也太可怜啦】
【妙妙，你俩现在啥情况啊？就彻底成陌生人了吗】
这一连串的描述和问题，齐妙本能回避，这个时间不回微信也很正常，她如果不忙，通常都是10点半前就寝，员工们也都知道。
可徐凯他……
忍了又忍，齐妙捏着手机的指尖发白，温热的手机烙的她掌心渗出担忧。
挣扎了长达一首歌的时间后，她还是点开了那个被她设置成‘免打扰’的对话框，看到了那个叼着体温计的小表情。
脑子里有声音提醒——不能同情这个小少爷，他这三年多不是被照顾的挺好，除了近视，没有任何身体机能下降的问题。
可心却不受控制，酸的不行。
‘我会发着呆，然后忘记你，接着紧紧闭上眼，想着那一天，会有人代替，让我不再想念你……’
耳机里的《轨迹》刚好唱到副歌，夜深，人静，医院里的空气，令人窒息。
这首歌曾在她刚跟徐凯分手时狠狠刀过她，她费了好大劲才走出来。
齐妙紧紧闭上眼，允许自己在没人发现的角落里emo一下下。
她这为了前任流下的，不值钱的眼泪，应该没人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