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故技重施
第二日早,桃李二人端着洗漱用具来到卧房,只见梁云舒呆呆的坐在床上,整个人蜷缩在床头,双眼通红,眸中隐隐有水光。
梁云舒泪眼迷蒙看向来人,慌忙抹去泪痕。
接触到桃子关心的眉眼,声音中仍带着些哽咽:
“你在宋府多久了?”
桃子目露担忧,递上温热的帕子,轻声道:
“奴婢从小就跟在宋小姐身边,直到娘娘您替小姐进宫为妃,将军便让我们一同跟了来。”
梁云舒将温热的帕子覆在脸上,试图缓解双眼的酸痛。
既然从小跟在身边,想必宋家的许多事,他们都知晓?
梁云舒试探着问道:“那你知道宋将军的兄长,宋大将军是怎么死的么?”
桃子看向梁云舒,有些怔住,不知为何会问这些。
思索片刻,略带忧愁道:
“听闻,宋大将军死在十年前的战场上,那场战役,异常惨烈,几乎全军覆灭。”
“可我听说,宋大将军向来战无不胜,就算败了,又怎会弄到全军覆灭的境地呢?”
“哎,贵人有所不知。
那年冬天异常寒冷,北祈国违背两国定下的和平约定,三番五次去扰我边疆。
北祈国扰得边疆百姓不得安生,宋大将军为了百姓,不得不反击。
战争一触即发,双方都在两国交界处扎帐做营。
此次战役耗时良久,在接近尾声时,眼看胜利就在眼前。
谁承想,我们南安国大雪封山了,粮草没及时送进去。
北祈国故意拖长战线,我们的将士们日日拖着疲惫的身躯加入战场。
最后,就是众所周知的全军覆灭,宋大将军也惨死战场。”
桃子声音渐低,最后几近不可闻。
梁云舒扬了扬眉,眼角眉梢都是讽刺的笑意:
“后来,北祈趁机入我边疆,烧杀抢掠,毫无人道。
是当今皇后的同胞兄弟秦武,迅速出兵,接手北疆。
兵源增补和粮草都很及时,北祈国又被打回去。
众人都称赞皇后娘娘的胞弟,秦武救民于危难,是当之无愧的南安第一将军?”
桃子低垂着眉眼,嘴唇蠕动,似乎仍想辩解,半晌,默默点了点头。
梁云舒坐起身,周身散发着寒意:“难道就没人怀疑过,这场战役来的蹊跷么?”
桃子抬起头,一时忘了规矩体统,怔怔看向梁云舒冰冷的眸,嗫嚅道:
贵人也这般觉得?”
迅即,歪过头瞥向门外,见门外无人走动,几度犹豫,终于开口,压着声音道:
“宋将军当时在京城,还是个文官,也觉得事有蹊跷。
便对外宣称,兄长去世,一时伤心难自持,病倒了。
于是向朝廷告假,请求休养一段时日。
其实快马加鞭去了北疆。
等宋将军到北疆时,皇后娘娘的胞弟秦武,已经将战场收拾完毕。
甚至,战场逃回来士兵们都被安了罪名,由秦武将军做主,都处死了。
宋将军在北疆逗留良久,调查不到任何有用讯息。
当今圣上很快知晓,宋将军并非在家养病,说他欺君罔上,再不归京也要治罪。
宋将军当时只是文官,本就不该在北疆逗留,无奈,只能先回京再做打算。
正准备回京时,北祈国又引发动乱,边疆再次爆发战争。
秦武将军并没有北疆作战的经验,连连战败,在边疆退了好几十里。
宋将军违背朝廷律法,还撕了让他返京的圣旨。
他作为文官,带领将士们夜袭北祈,最终大获全胜。
又带领将士们乘胜追击,把边疆被占的土地又追回。
喜讯传到京城,百姓们都赞扬宋家忠君爱国。
当今皇上迫于压力之下,让秦武离开北疆。宋将军由文转武,就此留在北疆。
南安国与北祈国也正式交恶,至今已十年。”
桃子低着头,清洗着盆里的帕子,一遍又一遍,久久没有抬头。
梁云舒偏着头,盯着桃子微微发红的眼圈,眸中恨意更甚:
“宋大将军的妻子,北祈国王姬去了哪里?他们还有个女儿吧?”
“宋大将军惨死,王姬听闻噩耗,万分悲痛,当晚借酒消愁。
也许是喝醉了酒,烛火点燃了房子。
谁也不知是缘何,总之,当夜整个宫殿燃起大火,火光冲天,王姬就死在那场大火里。
人们都说,王姬是殉情。
宋大将军夫妻二人,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名唤‘宋佳瑶’。
听闻,她白日里闯入战场,也随宋大将军,死在了那场战火里……”
“呵——”
“贵人这是,怎么了?”
桃子抬起头,疑惑看向面若冰霜的梁云舒。
“所以,宋大将军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毕竟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证据线索。
宋将军至今还在调查十年前的那场战役,可惜,当时就查不到什么线索,更何况十年后的今日呢。”
梁云舒简单洗漱一番,走到梳妆台前,盯望着铜镜中,神似宋大将军的眉眼,有些出神。
片刻后,轻声道:“你再帮我化一次,前些日子的那样的妆容吧!”
“贵人不是说,再也不化了么?”
桃子拿起木梳,仔细去打量梁云舒的神色,试图从中看出些端倪。
梁云舒静坐在桌前,目光深邃,虚空缥缈着,似透过镜中,看向另外一个人。
梁云舒收回眼神,在首饰匣子里挑挑拣拣,鼻孔出气,闷哼道:
“不仅要化,还要化得再娇媚些,最好让我们皇上一见就心生涟漪,心心念念记挂我才好。”
——
绿树阴浓,夏日悠长。
傍晚,斜阳夕照,清池悠晃,楼台在涟漪中层层荡漾。
池塘上的凉亭里,古琴悠扬,铃铛细碎响,梁云舒身着单薄纱衣,脚系银铃,在微风下翩翩起舞。
梁云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终于瞥见远处花丛间,正缓慢走近的人影。
腰肢倏地更软,舞姿越发妖娆,一颦一笑,皆是媚态天成。
一道黏腻的视线投来,梁云舒身子一僵,背过身,故意不看来人。
随着舞姿,微侧着身子,只露出明艳的侧颜。
眼波流转间,瞥见人已经走到凉亭外。
一瞬间,仿佛是被惊扰的小兽,目光闪躲羞赧,慌乱行礼:
“臣妾不知道皇上会来,绕了皇上清净。臣妾,臣妾这就离开。”
说完,梁云舒提起裙摆,身姿轻巧,避过陆枫池伸过来的手,轻盈地跑出凉亭。
跑到不远处的花丛小路,梁云舒算着距离,放慢脚步。
微微转身,回头去看凉亭里的人,眼眸里满是欲语还休的深情和委屈。
视线刚与陆枫池对上,立即又转过头,加快脚步跑远。
脚步太匆忙,一支步摇从发间掉落,竟也未察觉。
陆枫池怔在原地,一时忘了言语,眼神呆滞的望向梁云舒离开的方向。
片刻,终于回神,轻嗅凉亭中的空气,眼神迷醉:“好香啊!”
陆枫池走到凉亭外,捡起地上的步摇,步摇上银片晃动纠缠,细碎声响,仿佛女子还在眼前。
他拿起步摇放在鼻尖仔细去闻,眼眸里满是对猎物的欣赏:“方才那可是宋贵人?”
首领太监李公公跟在身后,微弓着腰,一双眼睛直盯着步摇,有些胆战心惊:
“老奴也没看清,瞧着,不大像。”
陆枫池握紧步摇,万分肯定:
“朕瞧着,就是她,前些日子来御书房送糕饼时,就是这个模样!”
说完,大步流星跟向梁云舒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