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做戏要全套
卢一仁毕竟曾是军中将官,并非那些文弱书生一般的不会武功。虽然还有些奇怪,为何郎天行会这般冒失的出手,但还是习惯性的快速避开。
郎天行也不含糊,虽然手上并没有使用全力,可他知道卢一仁必然是会武功的,所以还是加了一些力道。这一拳落空,直接改为横扫。卢一仁低头躲闪,险而又险的避过了拳风。
身后的家奴,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哪怕此时没有卢一仁的口令,也大喝一声,冲向郎天行。而有人带头,其他的府兵也紧随而上,快速将郎天行包围在内,有的甚至提刀便砍。
家奴府兵不明白的事,不代表卢一仁不明白。此时他才意识到事情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本是一时冲动,但是他绝对有自己的分寸,最起码,不管闹到哪里,他都是要站一个理字。但是如今他已然是占不到这个理字了。先不说卢直被打,郎天行单是用身份地位,就足以不受任何惩戒。而当下,郎天行反而可以说是卢一仁打伤他的人在先,才逼不得已出手。这样一来,只要郎天行搬出他背后的太子也好、宇王也罢,甚至是闹到皇帝那里,他也决然逃不过惩戒。当务之急,便是赶紧让手下停手,万一失手伤了郎天行,就更是罪上加罪了。
可就在卢一仁打定主意,就好喝止手下的行动时,因为过于分神,没有注意到郎天行飞来的一脚,哪怕有手下牵制,郎天行的主要目标,却还是他。
一脚踢在腰间最柔软的位置,让卢一仁刚要喊出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闷哼一声,撞在身边的手下身上。
而就是这短短的一个呼吸,一把钢刀划过了郎天行的手臂,鲜血顿时迸发而出。郎天行虽然吃痛,但还是第一时间侧身躲闪,又是一脚,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家奴踢飞而出,接连撞到了两个人才停下。
恩玖此时才仿佛缓过神来,赶忙起身,两步就冲到郎天行身前,顺势抓住一个人握刀的手腕,与另一柄直批而下的长刀相碰,同样一脚飞踢,将那人踢倒在地。
卢一仁眼看郎天行受伤,暗道一声不妙,赶忙大喝道:“都给我住手。”
手下之人虽然已经杀的眼红,但听到这一声厉喝,也是赶忙抽刀后退。
郎天行一手捂住受伤的手臂,一边装作体力不支一般的向后踉跄两步,还是恩玖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了他。
卢一仁此时恨意全消,根本也不在乎郎天行踢他的那一脚了,赶忙起身,就要谢罪,可还没等他抬手行礼。一众军士直冲而上,将众人团团围在其中,一个将官打扮的人一声喝令,军士们整齐划一的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这突入起来的情况,也是卢一仁没有想到的。但是灵光一闪,顿时将抬起一半的手,又放了下去,他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郎天行有意为之,因为这些军士的装束,并不是城防军,而除了城防军随街巡逻的人员能如此快速的赶来之外,其他任何的府兵亲卫能这么快的赶到这里,必然是早有安排。
而至于接下来回去哪里,卢一仁也是心知肚明,毕竟这些军士,穿的正是京都府府军的装束。
一路步行到京都府衙,郎天行并没有让恩玖为其包扎,毕竟这样,是最有利的证据。
府尹见到二人的一瞬间,恨不得立刻辞官归乡。京都向来安定,府尹实际上也不过是个闲差,毕竟外有重兵,内有城卫军、皇卫军。谁会有如此胆量在京都闹事。而这几个月以来,仅受理的两个案子,却都与面前的这二人有关,而任何一人,府尹都自知得罪不起,怎能不让他悲愤。
但是来都来了,又不能置之不理。连忙满脸堆笑的来到二人身前道:“不知是郎驸马和尚书大人,下官有失远迎,请二位到后堂用茶。”
郎天行此时脸色有些泛白,很是愤恨的说道:“不必了,今日我与尚书大人来此,是有官司。府尹大人就在这正堂审理吧,孰是孰非,总要有个结果。”
府尹暗暗叫苦,看到郎天行指缝中渗出来的鲜血,赶忙喝道:“快来人,给驸马爷包扎伤口。”
郎天行也不阻止,既然到了这里,眼见为实,该包扎还是要包扎的,毕竟郎天行可不想因为失血过多而英年早逝。
恩玖主动上前,将仿佛是早就准备好的药和纱布取出,为郎天行处理伤口,而一旁的卢一仁见状,更是恨得牙齿咯咯作响,这要不是预谋已久,他宁可一头撞死。
府尹又命人搬来椅子,但郎天行与卢一仁谁都没有坐。无奈之下,府尹只能回到他的案桌之后,同样站立着问道:“不知二位有何案情,但说无妨。”
郎天行看看卢一仁,并未先开口,而卢一仁,同样笔直的站在那里,一脸的桀骜,更是一言不发。
府尹顿时犯了难,赶忙又走了下来,离得近了,才低声说道:“驸马爷、卢大人,您二位就不要为难下官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京都府尹,哪能断的了您二位的官司啊。”
此话一出,尽管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刚进来的人听在耳中,随即一个声音传来:“怎么断不了,京都府尹掌管京都内一切治安,怎么能因为他人的身份官位,就退缩不审呢。”
随着话声渐落,所有人都回头看向声音的出处,这么一看,府尹更是差点昏倒,连忙绕过二人,冲到那人身前,跪地说道:“不知太子殿下莅临,下官未能远迎,往太子殿下恕罪。”
来人正是太子聂齐远,太子满脸堆笑的亲手去搀扶府尹,嘴上还说道:“我就是听说驸马爷被人伤了,晴妍公主不便出行,我便代她来看一看。府尹大人不用在意,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既然我在,会为你撑腰的。孰是孰非,秉公办理就是了。”
府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汗水早就不受控制的滴落而下,赶忙应诺,一步一踉跄的快步回到案桌之后。
见到太子到来,卢一仁虽然更是愤恨,但是他却知道,大势已去,今日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占不到任何便宜了。连忙躬身行礼,不在说话。
郎天行只是微微点头,太子却赶忙走到他身前,关切的问询着他的伤势,仿佛二人关系十分亲密,不分彼此一般。
府尹终于开口问询案情,而当郎天行继续保持沉默的时候,卢一仁终于是忍不住将事情的经过毫无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可以说,他完全是来认罪的。
这到让府尹更犯了难,救助的看向太子,而此时的太子,也是坐在堂下,像个没事人一般的听着卢一仁的述说。突然的安静,也让太子将目光转向了府尹,见他面漏为难之色,赫然开口道:“案件已然如此明了,府尹大人为何迟迟不判呢?按照大鸾刑律判就是了。”
府尹慌乱的应诺着,并正色的开口道:“按照大鸾刑律,伤害皇室宗亲,依律当斩。”
太子及时的插话道:“唉,府尹大人,这就有些过了,毕竟那是对心怀叵测之人,我看卢大人,也不可能是刻意为之。况且卢大人也是我皇室宗亲,怎需如此大动干戈。卢大人,你说呢?”
卢一仁并没有任何畏惧之色,反而淡然的说道:“太子殿下英明,事出有因,还望太子殿下、郎驸马见谅。”
郎天行并未出言,来到这堂上之后,他只是在装伤重,其他的,根本不需要他说什么,毕竟此时太子会替他说的。
太子笑道:“我又谈何见谅,那这样好了,既然都是皇室至亲,那就让父皇定夺吧,二位以为如何?”
府尹终于暗暗的送了口气,只要不在他这里,便不算得罪在场的所有人。但是卢一仁却不会如此莽撞,真闹到皇帝那里,先不说会施以何等惩罚,单是给皇帝留下成见,就是最坏的结果。当下赶忙说道:“陛下日理万机,还是不要劳烦陛下定夺的。下官即为刑部之人,自可以断案,以如今的事态,下官愿意连降三级,并奉上白银两千两及一颗百年人参,与郎驸马求和。不知郎驸马可否饶恕下官这次的莽撞。”
话已至此,卢一仁心中升起些许的忐忑,尽管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如果太子继续咄咄逼人的话,没准还有更坏的结果,但是到那时,四皇子也就能收到消息,为他求情了。
太子仿佛征询意见一般的看向郎天行。见众人此时都看向自己,郎天行稍微犹豫了一下,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卢大人这般诚恳,有曾与我舅父有旧,不管看在什么面上,都应该给卢大人这个面子,可这降官三级,是不是有些过了。太子殿下,您认为呢?”
太子微笑点头道:“就是、就是,就算降官,以如今卢大人的身份地位,也要父皇定夺。何况卢大人刚上任不久,刑部也不能没有主事之人。这样好了,既然卢大人承诺奉上厚礼,郎驸马也愿意和解,那么就官位不便,职权暂降一级,今后刑部之事,需与刑部侍郎协商,二人意见统一后,方可实行。府尹大人,你来拟定事宜,交呈奉阁实行便是了。”
府尹当即应诺,看向卢一仁与郎天行的方向,而二人也都没有开口,便赶忙去拟定结案文书。
郎天行自然是不会说什么,而卢一仁不说话,是被逼无奈,毕竟太子开口,明里已然是在帮他,他要还是不见好就收,事态反而会恶化。而卢一仁深知,虽然表面上只是职权降了一级,但是却明显已经丢了刑部最高掌控权,往日里不怎么看的上的刑部侍郎,此时也成了自己的掣肘。虽然他并不知道刑部侍郎是不是太子的人,但不管是谁的人,只要不是自己这边的,就仍旧是个麻烦。
案件审结,太子也不便多留,仿佛皆大欢喜一般的说了两句后,便带着郎天行就往外走,卢一仁眼神凝重的看着他们离去,也是毫无办法。
如今在谁看来,郎天行也做实了太子一脉的事实,原本与公主成婚,还不能确实的证明,可今日之事必将传开,那么就算郎天行再去解释,也没有人会相信什么。郎天行自然不会去解释他并不是太子的人,反之,既然已经答应了太子,那么乐见其成,何必还要解释。
如此结案,太子是心中有足够的把握。事情也断然会传到皇帝耳中,而到时,自己不但不会被责怪,反而会被嘉奖,毕竟太子有协理朝政的权利,皇帝必然也是不会在重审再判。而在外人耳中,还能留下一个好名气。
至于呈奉阁,顺带一提,那里是监理百官的地方,同样也是皇帝任命百官,除了各部自行登记在册之外,需要统一汇总的地方。而呈奉阁最出名的地方,就是它的大牢。比刑部、安民司的大牢,还要可怕的地方。
太子并没有送郎天行回府,在京都府门外,简单的攀谈了两句,便当先回宫。而郎天行,也是在恩玖的搀扶下,缓步向郎府而去。
做戏就要做全套,郎天行虽然此时已经恢复了大半,但仍旧显得十分虚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