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来陪我值夜班
九院急诊的灯牌醒目地亮着，里面倒只是开了一半的灯。分诊台的值班护士还守着。
闵涵想问问急诊科的办公室在哪里，没想到匆忙一瞥，就在墙边长椅上找到了要找的人。
图霖头靠着冷硬的墙壁，就坐着睡着了。他白大褂的一角还沾着些血迹，此刻已经成了棕色。
闵涵不自觉地笑了笑。
如果此刻刑支或是侧写二部里来个人跟着他，就会发现闵侧身上有些细微的变化了。
他开始在另一个人面前笑了。
虽然闵涵一直是个不死板也会点幽默的人，但表情上的变化，他好像真的很少做。
闵涵走过去，也不舍得叫醒睡着的人，就直接把人抱了起来，让图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然后他走近分诊台：“你好，请问急诊办公室怎么走？”
小护士本来半耷拉着眼有些困，一听见有人来问路强打精神抬起了眼，看清楚眼前的情景之后，瞬间困意一扫而光。
有一个不认识的帅哥抱着图医生！！
图医生已经一米八出头的个子了，为什么被这个帅哥抱着还显得好小一只啊啊啊啊！！
闵涵看着护士的星星眼o型嘴，过了一会儿，他皱了皱眉，很耐心地问：“请问……怎么了吗？”
“嘿嘿嘿……”护士回过神来，搓了搓手，热情道，“就里面，进去之后右转走一段就是。”
“谢谢。”
闵涵压下心中的奇怪，轻手轻脚抱着图霖走进了急诊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灯全熄，闵涵摸黑走到了一张半旧的沙发边，把人慢慢放下。
图霖：“嘶——”
闵涵立刻环住他的肩，轻声关切道：“怎么了？”
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闵涵打量一番，发现图霖半抬起一条小腿。
“没事儿，脚崴了。”
闵涵闻言，把他平放下去，开了手边一盏台灯，抄起图霖左边膝弯：“别动，我看看。”
医院配发的洞洞鞋很宽松，闵涵很容易就帮他脱了下来，将袜子稍稍卷下来，就露出了肿胀的脚踝。
踝骨下面已然显出了一片瘀血，红紫交加。
闵涵无奈问道：“什么时候崴的了？”
图霖有些心虚道：“就……下午吧……”
闵涵从旁边转椅上拎了个靠垫过来，垫在图霖小腿下面：“这儿有红花油吧？”
“那边。”
图霖躺着斜向上一指，指着天花板。
闵涵：“……”
他照着那个方向走，看到空置办公桌显眼处摆着一瓶红花油。
他拿了走回来，托着图霖膝弯把垫子拿到一边，自己坐进沙发，把他小腿放在自己腿上。
图霖提着左腿撑起上身坐起来：“闵警官。”
“嗯？”
“今天你们市局南楼不是年会吗？你这算是……早退？”
闵涵轻笑一声：“麻烦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图霖看了一眼腕上的表：23:50。
“哦，”他不无尴尬地笑道，“忙忘了。”
他笑着笑着，唇线抿成了平直的一条，眼睫垂了下来，看着前面发呆。
闵涵双手都淋了红花油，闻言感觉图霖的情绪不太对，停了手下揉按的动作。
“闵涵，你知道……为什么今天又是我值班吗？”
图霖闭了闭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暗着的日光灯管，又不自觉眯起眼。
“池袖不太好。”
“申大夫？她怎么了？”
“心肌梗死。”图霖道，“今天本来是她值班。”
闵涵看了看图霖，轻轻颔首，又埋下头，继续帮他揉脚踝。
“急诊几乎每天都会死人，我没想到，天天看着这些，遇到这种事还会唏嘘一番。”
“不久前她还说她工资卡上有小百万的钱，就是没空打理。下午她就跟我们一起在抢救室，我转身时她就倒了下去。”
图霖扯起嘴角笑了笑：“听着是不是挺不合逻辑的？大夫生病了。”
“我不觉得。”闵涵坚定道。
图霖不再笑，而是伸手捂住了眼睛：“我走过去在长椅上坐下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这种事——或者是更严重的事落到我身上，之后会怎么样。”
说的是意外，意料之外的坏事。
他放下手，用右脚跟蹭了蹭闵涵的腿：“你会怎么样？”
闵涵反问道：“你希望我怎样？”
图霖倒是认真想了一会儿：“嗯……你应该为我难过一段时间——一个多月吧。不用太久，一个多月我就很满意啦。”
“然后，你就可以试着忘记我啦。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啊！你轻点！”
闵涵手指下不自觉一用力，差点儿把图霖弄得吱哇乱叫起来。
图霖哀怨地看向刚刚还很轻柔的闵警官：“你弄疼我了。”
只见闵涵的眼神忽地冷了下来，瞪着他：“渣男。”
图霖：“……”
图霖：“？？？”
他后知后觉理解了闵涵的意思，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为什么啊？”
闵涵又用指尖戳了一下图霖的脚踝，但没挡住图霖边吸凉气边笑，让他更加不爽。
当初是谁在别人昏迷的时候耍流氓的？！
当初是谁存心不想放过他的？！！
亏自己麻药劲儿还没过就得强打精神记住某人唇瓣的触感……
他要别人记得就记得，要别人忘就忘？！！！
简直做梦！
图霖嬉皮笑脸，手痒戳了戳闵涵的侧脸：“哟，生气啦？”
闵涵：“哼。”
图霖继续笑：“魏纨青某次聊天，说到随侧都会留遗书，你写了什么？”
闵涵：“……”
图霖又忍不住描了遍闵涵从鼻梁到下巴的轮廓：“我告诉过你，我看人可准了。”
闵涵：“………………”
图霖眉眼弯弯，递了张消毒湿巾给他，他就心不在焉地接过来擦着手上的红花油。
他写了什么来着？
「如果我离开了，允许你忘记我。一个人要好好生活。」
按照自己刚刚的话来说，这简直是标标准准的渣男语录。
居然不慎全中！
闵涵在心里骂了句脏。
图霖在一旁火上浇油：“我是不是说对了啊，闵警官？”
闵涵：“……闭嘴。”
图霖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呀，真猜对了？”
下一刻他就被圈住了后脑，双唇被死死封住，一个字也说不了了。
一直吻到图霖喉间发出呜咽的声音，闵涵才放开了他。
闵涵盯着他一双泛起水光的眸子：“不许再说。”
图霖按捺住笑意，故作委屈：“我们才在一起多久啊，你变得好凶哦。”
闵涵一瞬间卡了壳：“我……”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图霖笑道，顺势在沙发上躺下，立刻就睡眼朦胧，“我撑不住了得躺一会儿，有事儿叫我。”
闵涵：“嗯。”
片刻之后，闵涵身边响起了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他伸手握了握图霖搭在身前的手掌，觉得有些凉，医院里的空调也没有开太高的温度。
他就近够着了图霖搭在椅背上的厚外套，轻轻给人盖上，末了又忍不住去抚摸对方俊秀而略微瘦削的脸廓。
有一些话，他自己想想觉得真是很有道理，于是写到了遗书上；但一从图霖那里听到这些内容，他又觉得不太高兴。
好吧，已经不止不太高兴了，是有点生气。
也许该重新写封遗书存档了，闵涵想着。
至于新一版里面又应该写什么……
闵涵还不知道。
躺在身边的人在睡梦中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他又看着图霖笑了。
这是一个无声的，温柔的笑。
他带着浅笑靠在沙发上，轻轻摩挲着爱人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