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 章 幽山之上
幽山。
参天看着面前这个老人，他觉得眼前的老人，似乎又老了些。
他记得二人初次见面，是二十二年前。那时他才八岁，老人笑着对他说：“跟我走吧！”
那时他还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只知道这位老人很好，真的很好很好。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老人递给了他半张饼。
后来，他跟着老人来到了这座山上。那时候山上只看到四个人，老人，一位青年，一位少年，一位女子。而他是第五个。
那个青年是老人的开山大弟子，参天记得那个青年。因为那个青年，很漂亮。那是一个比山下许多女子，都要漂亮的男人。
男人叫绯夜，很奇怪的名字。参天觉得山上的人名字都很怪。那个少年也是，叫什么谪书寒。
那个女人笑起来很好看，对他也极好。女人喜欢带他站在山顶，看天上那轮明月。再后来，女人便下了山，嫁了人。
再后来，她又上了山，与中原来的不少剑道宗师论剑。然后，一行人去了北方的草原上，再也没能回来。
那个名叫绯夜的漂亮男人为此和老人大打出手，下了山去，没再回来。
那个少年，和老人吵了一架。而后也从山上离开了。
参天对着老人沉声道：“长郡主殿下以王令，通告了大庆各州。她以放开月幽亭为代价，征召武林人士入王府效命。”
“北境那位都护，率十万大军从沧州去了云州。我想，是云州出了动乱，应该是草原上的江湖势力出手了。”
“所以郡主她，才征召武林人士。看样子，她心中还是对你怨气很重。”
老人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
没转头，只是对参天开口道：“你说我是不是太老了，连剑都不敢提了。年少时，我一人一剑，也曾剑挑大庆四十州。这老了老了，连剑都不敢提起来了。”
参天没回答老人这个问题。
老人只好自问自答道：“我知道，无论是绯夜，小寒。还有明月母女二人，又或者是你，心中都怨我。”
“是啊，怎能不怨呢。我也怨我自己，身为一个剑修，却提不起剑，保护不了自己在乎的人。”
“所有人叫我剑神，可我这所谓的剑神，不过就是亲近之人眼中的懦夫，胆小鬼罢了。”
参天不知道讲什么，只是静静听老人诉说。
这时老人却不再讲下去，而是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讲道：“修剑两甲子，可还从没杀过人呢。这些个混蛋，真以为我的剑，斩不了世人头吗。”
而后老人对参天说了平生最后一些话：“我走之后，你带领天罗地网。下山去，去靖北王府，告诉小世倾。”
“是我这个阿公不好，没能保护好她娘亲和她弟弟。对不起她了，你下了山，替我照顾好世倾。”
参天听着老人交待的话，知道这是这位老人在交待后事。参天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年不愿做，如今却又这般。
老人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解答了困惑他许久的事。老人只留下一句“非是不愿，只是时机不到。”
老人说道：“去吧，天，带领天罗地网下山去吧。”
而后，参天与三十五位天罗大剑奴，以及七十二位地网小剑奴，一同下了山去。
景丰十九年开春。
幽山剑宗之上，百余剑修负剑入幽州。
此时，云州境内。
十万余北境大军正往指定位置进军。
而燕云边境上，一位身穿黑色龙袍的男子，正准备动身前往云州境内。
却只见天边闪过一道黑影，一个老人立身在了他面前。老人咧嘴一笑，黑色龙袍男子便哭笑不得了。
黑色龙袍男子正是鬼门门主，鬼帝看着面前的老人。这一刻，他所有的雄心壮志都没有了。
他还是试探性开口问道：“我现在退回草原，您还会出手吗？”
老人冷笑一声道：“现在想逃了，晚了。老夫此次下山，就是为了杀人的。”
这老人不是旁人，正是从幽山下来的剑宗老祖宗。
鬼帝知道，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无论是中原武林江湖，还是草原武林江湖。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世间神通宗师中。
除了南疆兵主坟的武神赵子午赵老武神外，这世间武学最顶点之人。便数眼前这位，幽山剑宗的老祖宗，剑神孤独。
世间传闻老人百年之前，成为一代神通境宗师后。百年之中，无数武林宗师前往幽山问剑。
但无一例外，从未有人能让老人出全力一剑。就连甲子之前，那场武道巅峰对决。南疆兵主坟的赵老武神，与这位剑神孤独的顶点之争。
二人也只是一人出了半剑，另一人拳头尚未完全递出。这场顶点之争，胜负不为外人知。
但南疆兵主坟的赵老武神，曾一人单挑了道教三清台，中州白马寺，以及西陵万佛窟三处圣地。
也因此证明了眼前这位老人的可怕，虽然说这些年极少与人动手。甚至是有人问剑，老人都不提剑对敌了。
但也说明，老人的实力已是出神入化。这位老人如今下了山，又说出为杀人而来。
鬼帝便已知晓，这次的一战乃是今生最凶险的一战。若是败了，只怕是有死无生。他知道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不轻易与人分胜负，更别提生死之战了。
但老人这般开口，他已明白对方的决心。只能是尽力出手，与之一战了。
鬼帝正色道：“晚辈鬼门之主阳九玄，愿领教剑神孤独前辈的无上神通。”
老人点头道：“倒是有几分骨气，你是晚辈。老夫又以大欺小，便让你先出招吧！”
鬼帝闻言一喜，觉得眼前老人未免有些托大。同为神通境宗师，谁先出手，便占尽了天机。
但鬼帝也不敢大意，出手便是自己的无上神通。
鬼门无上神通，谓之“鬼门关”
只见燕云边境之上，一座阴气森森的鬼门大开。此门立于苍穹之上，无数阴魂在这鬼门关中游荡。
这一天，燕云在内的北境五州之地的人们，都看到了那座立于苍穹之上的鬼门关。
门中的无数阴魂皆是昔年战死于燕云的边军将士，其中还有草原的铁骑。
老人见此情形，内心也是极为愤怒。因此也不再留手，一出手便是其绝世神通。只见老人一声剑来，那座北境世人眼中的幽山，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动静。
整座幽山竟拔地而起，化作一柄巨剑立于北境上空。老人这一刻，终于拔剑了。只见这名老人仗空远游，大袖浮摇。
老人轻轻一语：“点苍穹。”
只见那柄巨剑瞬息便至，随着老人左手向前一指。只是一击，那座阴气森森的鬼门便已摇摇欲坠。
而后老人不再留手，右手指天。只见那柄巨剑立于人间苍穹之下，随着老人右手劈下。
这柄巨剑一下子撕裂了整座阴气森森的鬼门关，无数阴魂随之坠落在了大地。
此时的鬼门之主，内心惊恐万状。他知道二人之间有差距，也知道自己今日必败。只是不知道，会败的如此快。
他自以为傲的神通，在老人的一击之下，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下一刻，他没有犹豫，立刻抛弃肉身神游太虚，阴神远游万里退至草原之上。
老人哈哈大笑道：“想跑，晚了。”
只见老人双手举起，握住那柄巨剑。怒喝道：“我有一剑，可以斩青冥。”
这一剑，剑气纵横数万里。整个人间，无论是中原人士，还是草原上的人。都看到了天上那道宛如天堑的一道剑气。
老人此生最后一剑，剑气激荡数万里。只是一击，便将神游万里外的鬼门之主阴神斩下。
纵横草原多年的一代枭雄，就此身魂皆陨。
也就是那一天，人间才知道，原来剑道的顶点，是这般风流。这一日，无数武林剑修，对那道纵横数万里的一剑充满了向往。
随着老人的这一剑递出，人间的江湖与庙堂有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