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龙山会
“什么？”肖海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从坚贞不屈守口如瓶的队长嘴里套出了他的个人隐私，惊讶的说话声音都变了调。
“队长你真的不是凡人啊，上军校管得那么严还能找到女朋友？”
“不是大学，是高中。”
并不是所有事情藏在心里时间长了都能发酵成美酒佳酿。
自从扫墓那天他和姚禹梦之间有了那个“治愈”的拥抱，他的心就彻底的乱了。
理智的缰绳已经套不住情感的野马，人再怎么铁血无情也终究是人不是机器，在这样心心相印两情相悦的女孩面前，赵寅磊再怎么克制，也终于抵不过她一点一滴渗进他心里的温暖和震撼。
长时间在两难中无法抉择的煎熬遇上了一片拳拳之心关心他爱护他的肖海洋，居然让赵寅磊第一次生出了倾诉的冲动。
“现在回想起来，那可能算是无疾而终吧。”
赵寅磊闭上眼睛，想要给肖海洋描述一下前女友的长相，努力回忆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女孩的样子了，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大眼睛还是小眼睛，什么都记不得了。
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只有她唱昆曲的声音，宛转悠扬，清丽凄婉，余音绕梁。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为了给他治病，我妈变卖了所有能变卖的家产，最终落了个人财两失。她和我爸感情很好，受到这种打击一蹶不振，哭坏了身体，也不能工作。所以我从小是靠着学校的奖学金和政府的低保一路长大一路升学的。”
以往一样的平静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肖海洋大吃一惊。
他完全没有想到，赵寅磊平时闭口不提的父母家庭，居然是这样的窘迫凄惨，贫病交加，一下子心酸眼胀的就想要掉下泪来。
“她是我的高中同桌，是个艺术生，唱昆曲的，最后考到了中国戏曲学院。”
肖海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队长这是真人不露相啊！平时一个字也别想从他嘴里挖出来，现在自己一倒，全部都是猛料！
“哇，队长，你这位前女友很厉害啊，搞艺术的，一定长得很好看啊！怪不得你现在谁也看不上呢！这种女生在学校那不是校花级别了，你是怎么追上她的？”
赵寅磊没好气地说：“我那是根本没看，不是看上看不上的问题。而且我上高中的时候一心一意想考个好大学，给我妈减轻一点压力，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肖海洋简直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得抓心挠肝，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队长的恋爱史。
“是她主动提的。当时她说很多男生在追求她，骚扰她，让她不厌其烦，所以想拿我当挡箭牌。”
肖海洋简直无语：“队长，你是真不懂假不懂，这就是人家女生含蓄表达的一个说辞嘛！”
“当时确实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她和我同桌的那段时间我们关系很好。她是一个特别温柔善良的女孩儿，知道我想考军校一直在鼓励我。她数学学的不好，我经常在放学后给她讲题，所以在大家看来我们好像一对真情侣，高考完之后谁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之后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想起那段日子，可能是他人生中到目前为止最轻松的一段时光。
他和她都考取了心仪的大学，在抛去了一切压力的暑假，情窦初开的少年在懵懵懂懂中第一次从同龄的异性身上体会到关心爱护，也第一次想要呵护怜爱一个可以理解自己包容自己的少女。
“那后来呢？”肖海洋想象不到这么美好的开端为什么会配上一个无疾而终的结尾。
“没有后来。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留在学校没有回家，之后她就在电话里和我说了分手。”
“她说了你就同意了？也没有问她是什么理由？”
赵寅磊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好像说了一句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他自嘲一笑：“现在想想人家说的没错，我一个前途未卜的穷小子，她一个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大明星，两个人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肖海洋听不下去，打断了他：“队长，你别这么说，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再说了，这都是她没眼光，和你又没关系，而且……”
肖海洋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一些，但他略一犹豫还是选择说了出来：“而且，姚医生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她看你的时候眼睛都是发着光的。你相信我，准没错。”
赵寅磊当然知道她不会这样想，更不会这样说。可是问题不会因为她不想、不说就不存在。
有致远的事情在先，他的身体也……
姚禹梦是个好姑娘，甚至在他看来，她是他见过的，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去爱。
正因为如此，他才舍不得将生机勃勃璀璨夺目的她从枝头上摘下，明知这样会缩短她的花期，还自私地据为己有。
和许多年前被分手的时候相比，如今他失去的更多，拥有的更少，他不想她的完美人生因为他，出现遗憾和错失，更不想在以后面对她的时候满目疮痍，只剩亏欠。
“海洋，你队长我是人不是神，我也会失手，也会害怕。她可以不这样想，但是我身为一个男人，总得替她想一想，和我在一起，我能给她什么，她能得到什么，总不能上嘴唇碰下嘴唇，全靠一张嘴去说吧！”
肖海洋一下子愣住了，队长的光环太多太亮，他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但有一点他是很明白的，他和清欢在一起，虽然连最基本的陪伴都做不到，可是清欢告诉过他，和他在一起，就算是不能见面她也能感觉到一种有人陪伴的温暖和被人理解的宽慰。
因为有他，所以她感受到了幸福。
这种因为爱情而产生的精神上的支持和力量，是其他的东西无法替代的。
“队长……会不会是你想的太多了？而且这些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你也应该考虑一下姚医生的想法啊！”
肖海洋忍不住感慨，爱情使人盲目，这句话简直是至理名言。
一旦深陷其中，连队长这样英明果断从不拖泥带水的人竟然都这样拖拖拉拉瞻前顾后起来。
这样看来，这件事情并不是姚医生单相思这么简单了，队长对姚医生的感情看起来并不比姚医生少到哪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决定有空给他们两个人制造点机会，最好能成全这一对有情人。
当然他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肖海洋忍不住畅想起来，队长要是谈起恋爱，很可能整个人都会变得又温柔又和蔼可亲。
你看他还没开始恋爱只是有些彷徨的时候就开始吐露心声和他聊了这么多，这放在以前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想的。
到时候他业余时间忙着和姚医生约会，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成天在队里忙着抓他们过来训练。
他要是能干成这件事，岂不是大功一件，能在所有兄弟们面前横着走了。
赵寅磊听了这句话，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天，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致远的事情，直到今天还是他心底的一个洞，只能往里填，不能往外说，更何况到目前为止，他的伤也只有几个老战友知道，他并不想告诉肖海洋。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肖海洋的处境并无不同，告诉他真相只能让他徒增烦恼。
小伙子长到二十多才刚刚找个女朋友，现实中的困难他们已经经历得够多了，完全没必要再给他们人为地制造负担。
“睡觉吧，明天还有任务。”赵寅磊翻过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快速入睡，保证明天精力充沛。
“哦。”肖海洋答应了一声，又在脑海里计划了一下给队长制造机会的事儿，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寅磊带队准时出发，前往城南的居民区执行任务。
虽说这次任务面对的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全体队员还是按照赵寅磊的要求全副武装，从出发开始就保持警戒状态。
车很快开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栋矗立在街边的两层小楼，街对面是一间咖啡馆，里面坐着三三两两的顾客正在喝咖啡。
为免打草惊蛇，在赵寅磊的特意安排下，他们开的是一辆外表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车辆，甚好伪装，此时正好停在咖啡馆门前，以备不时之需。
负责外围警戒的人员一下车就迅速包围了整座小楼自己查看，确认没有异常之后，行动正式开始。
由赵寅磊、麦克斯和肖海洋组成的三人突击小组，正使用战术队形逐步往小楼中推进，后面跟着负责掩护的人员，紧张地关注着这栋房子里的一切响动，一旦情况有异就会迅速出击，全力保障三人小组的安全。
麦克斯因为还身兼翻译一职所以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的是负责谈判的赵寅磊，肖海洋负责观察情况和殿后。
三个人鱼贯而入一路畅通，迅速推进到了房间门口。
麦克斯转过头来看了赵寅磊一眼，赵寅磊略一点头，他立马转过身去，伸手敲响了房间的门。
“咚咚咚，咚咚咚。”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等着里面的人来开门。
果然，房间里传来了脚步声，一下，两下，三下，之后在门口停了下来。
赵寅磊仔细分辨着屋内传出来的各种声音，感觉有异，眉头一皱，刚要伸手把站在最前面的麦克斯拉开，没想到说时迟那时快，房间的木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随即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从缝隙中伸了出来。
房间里传来一阵连发的枪声，转盘式的ak47像最凶猛的毒蛇暴戾地吐着信子，火舌一瞬间就扑到了麦克斯身上，他穿着防弹衣，被巨大的冲击力扫地躺倒在地，腿上立马中了几枪，鲜红的血霎时间就洇出了他的裤子流淌到了地上形成一条蜿蜒的小河。
与此同时，赵寅磊在第一时间卧倒，拖着麦克斯庞大的身躯，匍匐着向后退去寻找掩体。
跟在后面的肖海洋也顺势往后一滚，躲在了一辆路边停着的车旁。
负责掩护的队员们立刻开枪，另一名会说当地话的警察大声喊道：“我们是维和警察，里面的人听着……”
话还没说完，房间门口突然又出现了两把ak47的枪口，三枪齐射，对准喊话的维和警察就是一顿扫射，所有人都被对方强大的火力压制着，连抬头都困难。
赵寅磊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艰难地把受伤的麦克斯拖回一棵大树后面掩藏起来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动了一些距离，从腰带上解下一个手掷式发烟弹，找准时机从门缝里面扔了进去。
烟雾霎时间就从房间的四面八方往外溢了出来。
像放鞭炮似的连续不断的枪声也在之后突兀地停了下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突突狂跳起来。
赵寅磊和肖海洋配合默契，他们找准时机几乎是同时开始小心翼翼地往房间门口移动。
没想到刚刚向前爬行了不到一米，房间里同时扔出了几个东西，一个落在了掩护队员躲在后面的车之前，一个落在肖海洋身后不远的地方。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两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灼热的气流包裹着火焰和弹片往四面八方炸裂开去，把周围方圆十米之内的一切物品都撕裂成渣卷入火海。
除了赵寅磊及时躲回了大树后面暂时未被波及，小分队的全体成员都在爆炸中多少承受了些伤害。
其中毫无掩护，完全暴露在爆炸半径中的肖海洋受伤最重，立时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由于没有重武器，赵寅磊只能在隔着烟雾对准房间还击，眨眼间把几个备用弹夹的子弹全部打光之后，房间里终于再没有传出一点动静。
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其他队员立即进屋检查情况，自己则连滚带爬地来到肖海洋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负责掩护的队员刚刚把车上的急救包拿到肖海洋身边就被赵寅磊一把抢了过去。
他把急救包翻转过来一次倒空，从里面找出止血绷带和三角巾，第一时间帮肖海洋处理伤口。
眼看着他的血把所有衣服都浸透，赵寅磊目眦欲裂，一边瞪着血红的眼睛手上一刻不停地帮他把近心端的血管牢牢扎进，一边大声喊着让其他人把车开过来，送肖海洋和麦克斯去医院。
赵寅磊亲自开车，把车开得像低空飞行的飞机似的几乎飘起来。
一些小小的颠簸之后，肖海洋躺在车后悠悠转醒。
他头晕目眩地看着赵寅磊开车的背影，忍不住发出一阵微弱的呻吟：“队长，疼啊！”
赵寅磊的眼泪顷刻间就模糊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