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天光现世
谁会在意孩童的谬言呢?
九爻指出去的手指突然反着往眉心一戳,一股平绝的气息排散八方。一影黑光自九爻眉心现世,上拦天光、下漆大地。黑光陡然一碎化作无数砖砖瓦瓦,瞬间排列扑叠契合落建,那座海底的宫殿在这里复原。
宫殿包裹了黄凉一行,隔断了外面的危险,于这绝无可能的死境中,架起了生的避难所。
“我要吃糖葫芦。”九爻拽了拽黄凉的袖子,声音很是微弱。
黄凉一低头,就看到小家伙血色全无满头是汗,眉心的灵纹消失,嘴唇白的像是两条死蚕。
陶词儿抱住九爻,九爻拿着糖葫芦都张不开口,于是在嘴唇上蹭了蹭,脸上才有了一点点红色,他有气无力的说:“不能让我睡着,睡着宫殿就会消失的……”后面呢喃着已经听不清说什么了。
黄凉比其他人清楚,之前禹海宫殿化作黑鳞贴覆九爻身上,眼下这种情况就是小家伙生退了所有鳞片,承受着刮鳞剥皮之痛,才有的这保护众人的宫殿。
看着小家伙迷迷瞪瞪却仍旧努力清醒的样子,黄凉可谓是冲冠眦裂,对诸葛前辈的恨意更加浓烈了。陶词儿谢轻轻虽然不知道具体但也知道九爻在保护着她们,都不忍心去看九爻那么痛苦的模样。
曹星若是没去过禹海的,他以为这是九爻的某种厉害法宝,可看到其他三人的神色也猜到了一二。
石蹄长老已经是个废人了,他躺在地上像一头因为拉不动犁而愧疚而悲戚的老牛,流着无声的眼泪。
外面看不见里面,里边却看得清外边。
邓非寒等人压根就没有停止过攻击,哪怕是泥牛入海。他们之中没人清楚这是什么,但可以肯定这是极好的东西。久攻不下后就开始在周围布下一层层的禁制,只要有人敢出来就绝对不可能回去。
怎么办?怎么办!
黄凉已经是在揪自己的头发了,他是真的想不到哪怕丁点的办法了。他徒劳的拿出盒子,内心绝望却想着或许会有奇迹发生,他明明留着一颗馊了的饭团,明明知道盒子里开不出东西,却还是吊着一线希望的打开了。
盒子里什么也没有,空空的像是拔了牙的齿洞。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炸响。黄凉这才发现天上是乌云密布,明明还是白天却暗的像是入夜。乌云翻滚雷电穿梭,让他想起了尧山之颠雪蟒渡劫。只是眼下的场景更加的骇人壮阔。
师有出表情严肃,“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恐怖的天罚,这等规模怕是龙渡劫才有的吧?”
邓非寒等人赶紧撤开宫殿附近,这种超越他们境界的天地之力,让他们好像心脏上方都塞着东西,压抑又恐惧。
黄凉猛然想起当初弄死雪蟒就是在它渡劫时,莫说九爻现在的状态,就是先前的状态也怕是承受不住,这种黑云压城、天雷裂空的可怕。
身后的阔刀诡异的晃了晃,黄凉心中有了决断。邓非寒等人虽然散开却没有离开,就跟鬣狗一样在周围观察着,一但头顶的天罚结束,绝对会第一时间就拥过来。
天罚?等等,死灵废墟底下那个声音说过的,尧山之上就是因为天罚才能让龙王稍微挤出来一小下封印。他还说过,第三把钥匙是天。
第二把钥匙是九爻,第一把钥匙是盒子。
一个无比疯狂的想法出现在黄凉脑海,他顾不得盒子是破损的,反正作为钥匙的九爻不会有事,那么一切就可以一拼!
“九爻九爻,”黄凉握住九爻的双臂晃了晃,让他清醒一些问,“你能让宫殿移到演武场上吗?”
九爻眼珠子已经翻白,却还是点了点头。小家伙提起拳头砸着脑袋,宫殿就一点点的往演武场上移。那些之前设下的禁制虽然破不了宫殿,此刻却如丝线一样拦挡着宫殿。九爻一下一下的敲自己脑袋,却有些挪不动了。
黄凉看着谢轻轻突然说道:“我需要你……”
谢轻轻陶词儿曹星若都是一愣。
曹星若正色道:“师弟,不能有这种死前享受或者什么都可以的想法。”
黄凉赶紧解释说:“我能解开那些禁制,但我速度不行。谢轻轻你带着我,来躲避外边那些家伙的攻击。”
宫殿门一开,谢轻轻两手把着黄凉的腰飞了出来。黄凉以烈血牲灵破主动去撞那些禁制,破开是破开了,可该承受得伤害还是一分不少。
邓非寒等人一见,虽不敢越雷池半步却能在外面攻击。霎那间各种灵光闪烁,若是九爻完好,谢轻轻绝对可以跟穿花蝴蝶一般闪转腾挪,可九爻已经是强撑着了,她也就只能尽力躲,躲不过就硬扛。两人就像是雨中没有落脚处的蝴蝶,腹背受敌但只能继续飞行。
陶词儿毕竟修为在,还是能扛一扛的;黄凉根本就受不住七境设下的禁制伤害,他所以现在能受还在坚持,就是因为他对自己使用了封禁断念。
封禁断念,本来是对别人使用,通过魂力让对方产生片刻的发懵。对别人使用很难,对自己使用却很容易,因为自己的魂力不会反抗自己。黄凉把所有的感知封禁,只留下一个念头一刻不停的烈血牲灵破。他虽然是人,此时却跟木偶无二,那种破烂的对光就能看到无数孔洞的烂木偶。
暴雨能打翻蝴蝶,但打不死蝴蝶。谢轻轻也是凄惨无比,却还是和黄凉一起做到了清除前路所有禁制。
空中还有闪躲,可这回宫的门口却是必经之路,师有出邓非寒等人怎会不知。
天上雷声更加汹涌肆虐,云跟沸水一样翻滚。谢轻轻看到了门口如瀑布一样的灵光,她抱住了黄凉,这样哪怕她撑不过也能在最后关头把黄凉给保进去。
没有任何花招也没有其他技巧,她一头扎了进去。那是一种癫痫发作的形态,那是一种抖若筛糠的震颤,那是一种钉板打砸的痛苦,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天上的雨水变成了酸雨,融穿了蝴蝶的翅膀腐孔了蝴蝶的身躯,谢轻轻终于坚持不住甚至没有气力做到她之前的预期,至少把黄凉丢进去。
突然,一团沙土将谢轻轻围住,只是片刻的须臾便化为乌有,又有一道蓝光闪动撑着谢轻轻黄凉,终于是接引了那一点点距离。
宫门一关,内里的所有人都无比凄惨。陶词儿竭力的沙土一护,曹星若的拼死飞剑一托。
九爻已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敲着脑袋,让宫殿一点点移到了演武场上。
天空整个变成了暗金色,那闪动的雷霆像是金色云朵,云朵卷成了漩涡,漩涡中心黑闪不断,伴着金色云朵突然失色,整个天地就只剩下那一处光芒。
“夸啦”一声巨响,天似乎都被凿开了一个口子,巨山一样的雷霆灌落不绝,天地因为这道雷霆而相连相同。
宫殿之中,所有人都躺着,黄凉背上的阔刀却飘立而起,冲出宫殿向着那雷霆迎击。
落雷如山盖在宫殿之上,黑色宫殿瞬间化为金殿一般,雷如暴雨巨瀑。宫殿内电似穿凿走线,没有一丝一根往九爻身上引,而是所有的、全部的、悉数的往黄凉怀里钻,确切的说是往那个盒子里涎。
木质普通还有缺损的盒子上顿时出现了极其繁杂密集的纹路,盒盖开始一动一动。这轻微的动静传荡出宫殿,就变成了某种回响天地的吟唱。随着盒盖晃动的越动越快,那吟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盒盖掀起的越来越高,那吟唱的音调也越拔越高。
邓非寒一众心脏衰竭却越跳越乱,就像一个个内有沸水即将干烧到爆炸的水壶。
盒子完全打开!吟唱拔到最高点时戛然而止!雷霆轰然散尽,阔刀坠立而下,宫殿瞬间消失,整个天空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盒子缓缓飘空,从盒子里伸出来一根手指头。于是天上黑洞中也出现了一根指头,灵力凝聚的巨大指头。然后就是一只手掌,一条手臂。那手臂撑着盒子往上拖拽,露出了肩膀脑袋和身躯。天上的黑洞亦是如此。
当那个人完全从盒子里出来时,天上那个黑洞里也完全倒立着站出了一个巨大灵力虚影。
那人举起的小指头和巨大虚影的小指头碰在了一起,天空的黑洞立马不见,那一整个巨大的虚影归聚到那个身躯。
邓非寒一众跟被镶在空中一样,即不敢动也不能动。那人一身青衣明明生得一张俊美的脸,却神奇的给人一种过目即忘的普通人感觉。
那人笑了笑,就像是好天气一样,只是他眼中有却仿有雷霆,他轻声的问:“是谁把我孙女伤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