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明岚将军
最近,京城外郊发生了件不得了的事情。
那里也算不上繁华,只能用冰火两重天这几个字来形容,那里一带的人都是做红白喜事的生意。做红事的那条街被人们叫做红街,做白事的那条街被叫做白街。
这两条街都在同一个地方,往往都是街头在办喜事街尾办丧事。
当然,很多人也认为这样很不吉利。
所以,后来,他们就在中间凿了条不大不小的河道,河道上修了座桥,这样便隔开了两个地方。
可怪事也打这天开始了。
白街上有一对夫妻,膝下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这对夫妻虽身世凄苦,但好歹手艺不错,扎出来的纸房子纸人之类的东西很精致,也很讨人喜欢。因此,这十里八乡的无论谁家老了人必要请他们扎齐一套死人用的东西,关键是,他们家的价格也不贵。
可苦就苦在这两个孩子身上。
男娃娃生来就患有重病,无论请了多少郎中都不管用。这女娃娃虽不是他们亲生的但待遇也不丝毫不逊于亲生儿子。
但叫这对夫妻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娃娃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对着那桥说了句:“你好啊。”
还若无其事地朝桥摆了摆手那时,她也才几岁。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女娃娃更是直言不讳地指着红街那里刚出嫁的新娘子道:“不能过桥,她会死的。”
果不其然,就在新娘子过门后的第三天,那新娘子就莫名其妙地站在桥头上,跳河自尽!
从那以后,夫妻两的生意越来越差,以至于到了家里揭不开锅的地步,没有办法,男人就找了份捞尸的工作,女人就在家里扎纸人。
这日子也算是渐渐有了起色。
可好巧不巧,就在几天前,男人从河里捞出了一具佝偻干枯的女尸,面容尽毁,已经看不出生前是何模样了。
后来,男人就病了,一病不起。
这世间本有许多慌缪之事,可这等慌缪之事温泽还是头一回听说。如今看来,也就只有那个女娃娃有嫌疑,其他的都还不确定。
马车里,温泽掀开马车的一面帘子,朝四周望了望,由衷的赞叹道:“红街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热闹的很啊。”
马车里还坐着一名少年,那少年身着一袭暗纹玄衣,束着马尾,额间还系着一条螺纹黑绳抹额,剑眉冷目。只是这玄衣的式样和别的不同,左边半边套着白色的衣衫,窄袖窄领,但凡是军中的士兵便知此人是谁。
这可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少将军,封号明岚。
“真的?”庄听听闻此言,立马扔了手里的兵书,掀开帘子就朝外面看去,“诶,你看,那个老婆婆怎么一个人啊,她的儿子女儿呢,也不来陪陪她。”
温泽闻声望去,那桥头上果真站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那个老婆婆推着一个小车子,静静地站在桥上卖玩具。她一面织衣裳一面盯着来往的客人,仿佛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恰巧此时,那老婆婆抬起头,朝温泽微微一笑,还摆了摆手。
温泽瞬间打了个激灵,连忙拉上帘子,还不等他开口,庄听就喊道:“死人怎么能在白天里出来摆摊?”
“或许,她是为了等某个人。”顿了顿,温泽又悄悄掀开帘子一角朝桥头看去。
果不其然,那老婆婆的头顶上有一团黑气,通常也被称为鬼气。一般来说普通人是看不见她的,可是,如果天生有着特殊体质的人就可以看见她。比如说修士。
可是,她在等谁,即便等到了,她等的那个人也未必能看见她。
还不等温泽过多的思考,马车就已经停了。
“殿下,到薛氏门口了。”
“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要叫公子。”温泽下了马车,还顺带敲了敲邵林的脑袋,无奈地笑笑。
“是,殿……公子。”
薛氏门口卧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姑娘,她的脸很脏,手里正在把玩着一只纸折的小鸟。
“小姑娘,你家掌柜的在吗?”温泽弯下腰,故意用折扇挡住下半张脸,显的他很温和可亲。
“不在,”小姑娘翻了个白眼,手里依旧把玩着那只纸折的小鸟。
“那,老板娘总在吧?”温泽依旧笑着。
听完此话,那姑娘这下缓缓地放下手里的纸小鸟,上下打量了一下温泽和庄听,然后默默转过身,用袖子抹了下脸,朝屋内喊道:“大娘,有客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憔悴的中年妇人就从屋后走了出来,听到有客人来了,喜的她连忙将脏兮兮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便笑嘻嘻地出来迎客。
她一面把客人往里屋带,一面笑道:“二位是要些什么呢,我们这里呀有纸房子,纸童女……保管用的好,而且价钱也不贵,比十里八乡的价钱都要低,用的还是上好的白纸,保证显身份,那走起来绝对有排面,两位公子要不要看一下?”
“好说好说,按照规矩来一整套就是。”温泽笑着点了点头,说着还掏出了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这是定金,若货满意,后面还有尾款。”
“哎呀,这可使不得,这太多了。”妇人说着就把银子推了过去,“这些纸玩意儿哪里值
这么多钱,公子若是觉得好,可以去外村给我们宣传宣传就是。”
“大娘,你就别客气了,你大概还不知道这次的客人是谁,她的身份自然是需要这些银子来配的。”庄听说着就把银子塞到了妇人的手里。
“两位公子谈吐不凡,想来是京城中的权贵,既然如此,那这批货可要缓些日子了,不知二位可等的起?”妇人将银子放到身后的一个盒子里,又转过身,一脸无可奈何道。
“这个好说,”温泽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折扇,暗自观察着妇人的神情,“早几天晚几天都没甚问题,只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老板娘,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我这小本经营也不怕什么盘问,公子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我听闻老板娘家里有一位能观天地异象的女孩,不知是否有幸一见?”
妇人抬眸而望,发现温泽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仿佛早已知晓了一切一般。
她无奈了叹了口气,紧接着便朝屋外喊道:“典衣,过来。”
依旧是那个手里拿着纸小鸟的姑娘,她叫薛典衣,是她们夫妻二人在野外捡到的孩子。
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很古怪,常常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甚至她还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可叫人没想到的是,薛典衣一进来就指着庄听道:“你身后有人。”
唬的庄听连忙朝身后看去,身后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他跑到你肩上去了。”薛典衣依旧指着庄听的肩膀冷声道。
眼看着屋子里即将乱做一团,温泽向老板娘要了张白纸,只是眨眼间便折了个纸镖,朝着庄听的肩头就射去。
只听的“唰”的一声,一只呲牙咧嘴的小鬼就被钉在了墙上,眨眼间便魂飞魄散。
庄听揉了揉肩膀,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这几日他总觉得肩膀很沉,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说,你最近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些孤煞竟会找上你?”温泽呡了口茶水,不咸不淡道。
“我哪知道,”庄听耸了耸肩,直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干我这行的身上难免会沾染点人命,有鬼怪找上门也不稀奇。”
老板娘咽了咽口水,他这行,哪行?盗墓贼?刺客?
温泽回过头,笑着解释:“放心,我们给的钱来路都很干净。”
老板娘这才放下心来,捏了捏薛典衣的脸,一本正经地警告:“典衣,我说了多少次了,这种话不可以随便说,会吓跑客人的。”
“可他们不是普通客人。”薛典衣想都没想,径直说出了口。
“那也不行,记着,以后不可卖弄这本事了知道吗?”老板娘语重心长叮嘱着,好似这件事有多么可怕一般。
薛典衣点了点头,又朝温泽看去,可这一看,她却被吓的不敢说话了,直接瘫软在地上,哭了。
庄听偏过头,仿佛找到了嘲讽点,便笑着打趣道:“原来你也欠着一些债啊,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插手那些破事呢。”
温泽无所谓地弹了弹肩膀上的灰尘,叹了口气,道:“没办法,有些东西不及时处理掉只会碍眼,更何况,只怕这小姑娘不只是看到了我身上的孤煞那么简单,怕是还看到了一些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庄听挑起眉头,对温泽的事是越来越好奇了,他很奇怪,明明他有一身的本事却甘愿待在京城。虽说镇守国门也不是件轻松的事,但最起码不用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
温泽伸手别过庄听那一张八卦脸,随口胡诌:“不好的东西,被它缠上的人会一辈子打光棍,你想要么,我给你?”
“别别别,我可不要,我爹还指望着我娶个媳妇早日让他抱孙子呢。”庄听连连摆手,甚至还特地和温泽拉开了距离,仿佛下一秒那东西就会爬到他身上一般。
温泽倒了杯水,递给薛典衣,眉眼间还缠绕着一丝丝的无奈。她拉起薛典衣的小手,蹲下身,声色清朗:“要不你同我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啊?”
薛典衣擦了擦眼泪,委屈巴巴道:“人,好多人。”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吗?”
薛典衣呆了几秒,又看了温泽一眼,良久才怔怔地开了口:“鬼,一只拿着镰刀的鬼,一个没有脸的白纸人,还有,还有一只红衣木偶,他们就在你身后!”
温泽揉了揉薛典衣的头,仿佛是在安慰她一般:“那你现在还看的到吗?”
薛典衣又盯着温泽看了许久,这此,她却摇了摇头:“他们不见了。”
庄听闻言,脸“唰”地就白了,有些不可置信看向温泽,仿佛再说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说出来?
而温泽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领着薛典衣走到门口,指着不远处的桥,耐心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薛典衣倒也听话,一五一十地把所看到的东西告诉了温泽:“一个老婆婆,她在织衣裳。”
“你认识她么?”
“嗯,”薛典衣点了点头,“她就住在前面拐角的那间房子里,有时候她还会送给我一些东西。喏,这只小鸟就是婆婆送给我的。”
薛典
衣举起手中的纸小鸟,她似乎并不知道那个老婆婆已经死了。
“典衣,你在说什么胡话,李老太早就死了,那屋子里哪里还住的有人。”老板娘干嘛跑出来捂住薛典衣的嘴,并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拉回了屋里。
“抱歉啊,小女不懂事,胡诌的几句胡话,二位不必放在心上。”
“诶,老板娘,这李老太是怎么死的啊?”温泽趁机问道,毕竟,桥上那人指不定就是李老太了。
老板娘环顾了下四周,这才低声神秘兮兮地说道:“害,还能怎么死的,这李老太也是命苦,养了一群不孝儿女。她呀,死了也有好几年了,李老太生前就住在前面那儿的一间破屋子里,穷困潦倒,平日里的吃喝都靠邻里接济,当然,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可是这日子久了,谁不会抱怨。”
“所以啊,乡亲们就去红街找到李老太的儿子女儿,她的子女也是有福,赚的盆满钵满,都开了好几家店铺。这不,李老太不是病了么,乡亲们就去找他们理论,可谁知,他们竟对李老太不管不问。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李老太就把自己多年做白事攒下来的钱给儿子女儿分了,唉,这都说养条狗都知道报恩,李老太的儿女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他们不仅抢了李老太的钱财,还对自己的亲娘不管不顾,最后啊,李老太病死在家中。第二天,乡亲们去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唉,你说说,这算是什么世道!”
老板娘一边说着还一边叹气,这李老太命的确很苦,偏偏儿女都不孝顺。
顿了顿,老板娘又开口道:“想当初,李老太为了供子女上学念书白日干活晚上还要折纸卖钱,拼死拼活地将他们拉扯大,谁知,竟养了这么一群白眼狼。大年初一,家家团圆,李老太就一个人过,后来,乡亲们实在瞧不过眼就把李老太接到自己家里团聚,一天一家,都换着轮,倒也是其乐融融。有时候李老太也会帮忙做饭,她手艺可好啦。”
“再后来,李老太走了,她那不成器的儿女也算是遭了报应。就出嫁的那个姑娘你们知道吧,就是李老太的女儿!她的婚事是李老太儿子一手操办的,如今,他家的生意不仅没坏反而还越来越好,哼哼,天道好轮回,他们迟早会遭报应。”
温泽望向桥头,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