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是不是闲的
“看看,都怪你,要不是你提起那些事,雷神会劈我们?”温泽白了萧久一眼,毫不讲道理地斥责萧久道。
“呵呵,怎么,这还赖上我了,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提,要不是你提起了天庭那些旧事,咱们会遭雷劈?”萧久指着一旁已经被劈得乌漆抹黑还冒着糊味的木桌气呼呼道。
“怎么就赖我头上了,我已经很小心了,要怪就怪雷神,瞎劈什么,对,就怪雷神!”说着,温泽还转过头,对陆小七道,“你说对吧,小七。”
陆小七挠挠脑袋:“这难道不应该是你们的问题吗?如果咱们不讨论这个问题,兴许就不会把雷神招来。”
“闭嘴!”萧久和温泽同时喊道。
温泽拧住陆小七的耳朵,撇撇嘴:“来来来,让我瞧瞧雷神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胳膊肘竟然往外拐,怎的还帮那个长得乌漆抹黑还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丑八怪说话。”
“要我看,雷神就是太闲了,改天我回去跟玄南箫好好商量一下,给他多派些活儿。”萧久无奈地耸了耸肩。
“疼疼疼,”陆小七疼得呲牙咧嘴,“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再也不帮丑八怪雷神说话了。”
十九坊内虽有些狼狈,但好歹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十九坊内的姑娘除了晚上里会说些话,平日里都不怎么言语,就整日待在自己的房里,不言不语,一日三餐伺候好就行了。
而她们变成这样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十九坊内的姑娘无一例外都是一些可怜之人,而她们都来历也都五花八门,有被当做的替嫁的丫鬟,有被卖到贫苦地方受罪的姑娘,也有染上重疾家里不愿救治而被扔到乱葬岗的,她们大多都是苦命人。
她们被殷十九捡回来时差不多都只吊着一口气,就快要死了。所以,殷十九就不得不求助萧久,请他把这些姑娘制成木偶,让她们重新活过来。
木偶人,的确是一种能帮将死之人续命的办法,只不过有一个缺陷。
这种术法往往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且,萧久向来是拿“钱”干活。意思挑明了就是他不干便宜买卖,这所谓的钱却不是银子,而是人的一部分。就拿虞梓洋来说,许熙亭用自己一半的寿命换来虞梓洋的十年生命,这便是等价交换。这寿命就是萧久那里的“钱”。当然,除了寿命以外,其他的东西也可以,但必须心甘情愿。
这便是他的规矩。
殷十九自然不可能拿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与萧久做交易,她只能拿货真价实的银子。萧久也没办法,规矩也不能破,只能勉强答应殷十九可以帮她做最低劣的木偶。
这种木偶没有五感,没有喜怒哀乐,更不会打情骂俏。当殷十九问萧久她们会做什么的时候,萧久只说了两个字,吃饭。
是的,她们只会吃饭。
其余的,和木头人无异。
因此,白天没有客人的殷十九会格外的寂寞,这也是萧久经常来这里的原因。
比起他的鬼城,十九坊更孤寂。
但好在,这几日,十九坊很热闹。热闹的都让殷十九有些不习惯了。
她楷泪,眼眶已经变得通红了。
“十九娘,你怎么哭啦,”温泽立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疑惑,他走上前去,安慰道,“你要是觉得这里太冷了,就去我家呀,南塘可热闹了,天天都像过年呢。”
“去你家?”殷十九翻了个白眼,点了点温泽的额头,一副长辈的口吻,“你养我?老娘还要赚钱呢,南塘是什么地方,没个千儿八百的积蓄到那儿没过几天就要饿肚子。再说了,我是鬼,你们老温家一家子都是神仙,我去蹲牢房吗?没良心的小东西。”
“况且,我就想守在这儿,”殷十九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很多,她指着对面的那座若隐若现的山,笑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把十九坊开在这儿吗,你们看,我的家人就都被埋在那座山头上。每当我不开心了,就会看看他们,心情就好多了。我啊,一个人过习惯了,看不得热闹。”
温泽顺着殷十九指着的方向看去,神色沉了沉,他压低了声音,对萧久道:“那是姜宁国的故土吧?”
萧久点了点头,道:“本来是的,但你也知道,这千年来,人间的版图不知变化了多少,或许,只有那座山能证明姜宁国曾经存在过了。”
“如果我没记错,云袖是兰陵人士吧?”
兰陵是姜宁国的国都,千年前的兰陵的繁华程度可不亚于现在的南塘。
萧久愣了愣,还是闷闷地应了一声,道:“不错,云袖的确是兰陵人士,说起来,陆吾好像是你们古钺国的人吧?”
就当温泽和萧久谈论着古越国和姜宁国时,一只小小的脑袋忽然探了过来,陆小七眨巴了下眼,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姜宁国,古钺国,这是什么国家,从来没听说过啊。”
温泽偏过头,敲了敲陆小七的脑袋,不咸不淡道:“小屁孩知道这么多干嘛,还不赶紧回到你的罐子里去,想魂飞魄散?”
陆小七撇撇嘴,有点不情愿:“你是不是又要出去,休想再拿这个理由来搪塞我。”
“我说,你可就只有不到一炷香的行动时间了,再不回到你的罐子里去,后果
自负。”温泽二话不说就把陆小七的罐子拿了过来,干巴巴道,“放心好了,我既然说了要给你治病就断然不会食言,你和十九娘就先在这里等着,我和老萧出去一趟,晚上就回来。”
说话间,陆小七已经钻到了罐子里,他在罐子里待了片刻又觉得很不放心,于是把头探了出来,左右摇晃。此时,温泽和萧久已经离开了,陆小七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其实,他一直都不明白,他只不过是一只鬼,悠哉于天地间,倒也逍遥,但温泽却执着要为他重塑肉身,他不知温泽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温泽而言,他只不过是众多鬼中的一只平平无奇的半鬼罢了,哪里值得他花费这么大的力气。
温泽常说他以前很厉害,这以前自然指的是他的前世。温泽说,十几年前,他是一位大侠,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深受百姓爱戴。
这便是他的第一个问题。
他问,他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便是温泽所回答的。
于是,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他们以前认识吗?
温泽顿了顿,最后笑道,几面之缘罢了。
昨夜,灯火通明,在烛火的映衬下,少年的神色很隐晦。平日里总是带笑的少年,此刻却平静得出奇,他低头敛目,再抬起眸时,脸上的落寞再也遮掩不住了,可眼底纯粹,又透着天真,让人琢磨不透。
最后,少年轻轻一笑,拢袖一挑,拂灭了烛火,屋里平静的只有少年翻来覆去的窸窸窣窣的细小的声音。
这次,只怕又是什么危险的事,不得已又把他支开了罢了。
……
也不知走了多久,还未到山顶。
温泽干脆就歇了脚,坐在一旁的大石墩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面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走不动了,咱们要不休息一下?”
萧久瞥了眼温泽,几乎要被他这幅人间草莽的模样逗笑了:“你这个模样倒是和逃兵有的一比。在南塘这么多年你该不会每天都在睡觉吧,体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胡说,”温泽瞪了萧久一眼,反驳道,“我每天都有勤奋练习的好么,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你还这般诋毁我,要不要脸?”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是睡得比鸡早,起得比猪晚?”萧久笑道,“这三界都知道镇南将军府的小公子既不擅文也不擅武,整日只知遛鸟逗鱼,惹是生非,这外面说的可同你说的不一样啊。”
“你懂什么,他们那是羡慕嫉妒恨,眼红知道不。”温泽白了萧久一眼,干巴巴道,“小爷我一世英名就这么被他们给毁了,你还幸灾乐祸。”
萧久几乎要被温泽给气笑了,他道:“你有好名声么,出去打听打听,谁不是喊打喊杀地要杀你?即便二十年前你为了救他们抗旨下界,可最后呢,落得了什么好下场?要我说啊,当年就应该让他们自生自灭,也省去了一大堆麻烦。”
“你呀,明明修的是无情道却比谁都重情重义,我还是那句话,悲天悯人,迟早害人害己。”萧久背过身,神色不清,依旧是那副从容自若的神情,“千年前如此,二十年前亦如此。你哪次落得了个好下场,这世俗糟糕透了,根本不值得我们去救。”
有那么一瞬间,温泽的确是愣了许久,兴许,萧久是对的吧。
温泽眯了眯眼,算算时辰,这时候应该是午时了,太阳升到高空,按照常理来说,现在应该有点暖和才对,可现在的情况是不仅不暖和还很冷。
但叫人奇怪的是,这里的植被却生长得很好,即便地表覆盖了一层冰霜。
越是靠近昆仑山顶,这寒气就越重。
温泽吐了嘴里的狗尾巴草,盯着不远处的山顶高塔,心里只是泛起了点点波澜。
高塔里,镇的是陆吾的元神。
他的躯体被天帝扔到了昆仑山的各处,因此,这里鬼气丛生,那些植被靠着吸收鬼气才得以生长,因此也诞生了不少很小很弱的精怪。天帝见此景便倒扣了寒炉,再辅以灵气镇之,因此,这里四季如冬,冷得很。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高塔前。
高塔前共有九扇门,塔前有一扇大门,其余八扇门各立其位,每扇门通往不同的地方,大门有开明兽镇之。这开明兽也并非是传闻中的人面虎身像,而是一只真真正正的老虎。
通体银白,背有双翼,尖齿利牙,能口吐人语,性善。
其实,在看到这只开明兽之前,温泽还是很不屑的,毕竟只是一座高塔,拦不住他。
可现在不一样了,门有开明兽镇之,这可麻烦了。
这只开明兽乃是天帝的坐骑,神力无穷,更别说它还曾伴随天帝四处征战。当年若不是天帝派开明兽到凡间镇守高塔,玄南箫也未必会赢。
萧久也是一怔,呆了片刻,还是要面子地笑道:“天帝老头儿怪谨慎的,为了夺权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够狠的,好歹陆吾是他兄弟,啧啧啧,怎么下得去手的?”
“没什么区别,”温泽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话,说话间他就已经走到了门前。
“什么?”萧久挑了挑眉,表示他没听清。
“有什么区别么,千年前,南国国君为了不死长
生引起了百国战乱,这同天帝有什么区别吗?”温泽沉声道,“人性难测,人心更难测。即便是手足,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也会拔剑相向,反目成仇。”
说着,温泽推开了大门。萧久一怔,刚想开口阻拦,门内却没缘由地吹来一阵狂风,许久后,才停歇。
令萧久奇怪的是,开明兽并没有醒来,也没有拦他们。
“别看了,它早就死了。”温泽沉声道。
萧久蹙了蹙眉,不解道:“怎么死了,谁能杀了开明兽?”萧久停顿了几秒,恍然大悟,一时间竟有些口不择言,“等等,该不会是你吧?你干了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温泽阖了阖眼,不咸不淡道,“我才没那么无聊,你难道不知道主人一旦死去,其神兽会受到契约反噬,是要承受天雷之邢的。我看啊,它八成是没抗过那几道天雷。”
萧久轻笑一声,道:“你也真是的,它死了你不早点说,害我白担心一场。不过话说回来,它也挺可怜的,遇到了那么不要脸的主子,也不知倒了几辈子的霉。”
……
这高塔内很暗,几乎没有一丝光亮,四周的蜡烛早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温泽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来,点燃了屋子里的蜡烛,这下总算明亮了许多。
这高塔一共八层。
据说,天帝当初建造这高塔时是参考地府的十八层地狱设计的,只不过只建了八层罢了。
这第一层自然就是拔舌地狱。据说这层地狱是专管诽谤害人,说谎骗人的极恶之徒。
凡是犯了这等罪业的人必然会被地府的魂官拔去舌头,遭受那钻心蚀骨之痛。
于是,就在温泽和萧久诧异这里什么奇特的都没有时,四周的墙壁里忽然传来一道道不轻不重的拍打声,紧接着,墙体破碎,一只只被拔去舌头,浑身还散发着恶臭的鬼从墙后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