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一叙
九方期点了点头,让她去门外稍等片刻。
众人面面相觑,都心知肚明这花知命寻他何事。
南荣祈小声道:“我随你同去。”
九方期摇摇头,一手端放与腰前:“不可,不论我们多少人前去,都改变不了花知命的任何决定。
他的脾性向来喜怒无常,多了人反倒是显得我龙夏怯场了。
方才婢女只道邀我一叙,便只是点名了我一人。”
“那我随你同去,我是你的侍卫,同你前去也并无不妥。”柳下辞眉间紧蹙,眸中幽深,一股少年该有的不管不顾之意淡然而出。
其余人皆是望着九方期,他一人前去,大家心下实在不安,九方期见众人担忧,便就点了点头:“也好,该有的派头也不能少。”
自九方期走后,屋内众人皆无一人走动,全是一副凝重的模样端坐着。
更无一人有心他事。
今日花知命在殿上帮着龙夏说话,不过是以为龙夏必定会答应他所提出的“合作”,因此早就将龙夏认定为盟友,是以出言维护龙夏,不惜折了自个最疼爱的儿子的面子。
如今若是花知命知道龙夏并无此意,依据他那无人得意揣度的性子,说怒便怒,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九方期,随后又找一个什么别国细作之为敷衍过去。
此行,九方期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
龙夏少了他一个亦能存活,但是若龙夏沾染了凤临的血腥味,那必定成为他人盾牌,置满国百姓、满堂朝臣于不顾。
九方月同堂溪微亦是亲眼见到军营一事,如此虐行之君,能是个什么正人君子。
那头的九方期同柳下辞正行至途中。
九方期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面容余光一瞥,见柳下辞溢出眼中的担忧,含笑低声呢喃道:“你且放松些。
人终有一死,我的使命,就是活着的每一刻都要维持龙夏皇族该有的风骨,维护龙夏子民。
死便死了,只要龙夏还在,只要龙夏风骨在,龙夏子民安在,便无可畏惧。”
柳下辞思然盯着眼前这个太子,暗暗思忖此话,心中默念,不由得放松下来。
到了静和殿,九方期让柳下辞在殿外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
柳下辞郑重的点了点头。
九方期肩颈依旧立得那般笔直,双手放至腰间,宽长的衣袖好似飘盈了起来。
九方期看见花知命此刻正低头看着案上,坐与案前。
见九方期进来,不免得面露欣喜,只言道:“快坐快坐。”
九方期回之以礼,坐于案下的端方梨木椅上。
温声问道。
“不知圣上唤我何事?”
花知命轻笑一声,婢女此刻端着茶水送至九方期旁边的小案上。
随后退下。
花知命看着婢女退下,直接开门见山。
“想必太子今日是带着话来的吧?
本王也不想与你绕弯子了,不知你父王对于本王送出的宝物可还满意?”
见花知命如此直接,九方期索性也就不弯弯绕绕,眉眼间依旧毅然,直直对上花知命的眼神回道:“龙夏只愿百姓平安,家国安泰,不愿扯上血腥之事,如今龙夏兵力不强,正是休养生息之际。
天下之大,是以吞不下,只愿守好原有之一隅便足矣。”
九方期静静的等着花知命发作。
果不其然,花知命笑容骤冷,杯中水亦冷,盯着九方期的视线移走。
嗤一声笑出声:“甚好、甚好,好一句天下之大,是以吞不下哈哈哈哈哈~”
花知命嘴角一扯,端起茶杯道,岔开了话题:“太子可知本王这凤临国有多少的史书史料?”
九方期心中暗暗思及,凤临国是历史确实悠久,论其史书资料……
他怎会知。
见九方期不语,花知命继续道:“凤临这片地界历史悠久,史书史料浩如烟海。
以往历年帝王却都不曾深阅其史,多的是靠听闻,仅仅也只是知晓上一代如何殒没。”
花知命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起身,顿了顿口中之语,步至九方期身旁那张梨木椅上坐下,手中的茶杯一晃一晃的。
“但是本王不同,虽然世人皆知本王乃粗鄙莽夫出生,自是不如历代尊贵帝王自小熟读诗书。
本王如今有了熟读诗书的机会,却独独喜欢阅史,自从读了史书,便觉得史书使人明智。
太子可知本王从那史书中都悟出个什么道理?”
九方期讳莫如深的盯着眼前的帝王,摇了摇头。
九方期是知道他要发疯,但是现在实在还不知此人发的什么疯。
“历代中,王朝自是仅顾朝内事,理好朝内史,管好国内百姓。
但是本王在想,既然如此,管一方寸若圈地的一隅算是管,那不如顺便将天下所能见及之地如是管?
天下如此大,却如此参差不齐,我要称王,却不能叫天下各国皆称我为王?
太子可知,本王在史书上见那上上任太子出使他国隅地,居然还因为马车之宽行至他国之路时寸步难行,居然还自断马车?
是以天下土地如此大,我凤临子民却有的百姓分不足一隅之田地?
他国子民激增,本王不禁想,当初盘古开天辟地,这些土地亦无名无姓,凭什么我凤临子民之多却只能偏得一隅之地?”
“为何天下不能统一?为何天下不能唯我独尊?奉我为王?”
“难道太子不曾想过这些道理?难道你的父王就甘心居于一隅之地之王?”
望着眼前愈说愈激动的花知命,九方期亦是明白凤临王的野心所至,无人方能撼动。
此话有些言论是为大智,有些言论确是又那般大愚。
不论如何,他不应该那般屠戮别国之人,若非是九方月亲眼见到凤临军营血况,他今日倒是要佩服一番眼前的凤临王了。
只可惜,如今的他,倒是认为后面那一番话才是他花知命的心里话,前边那些话,不过是拿来诓他骗他的惑言罢了。
九方期于是正色厉言道:“读史不见得都能获得智慧,有的时候,若是会错意,获得的是更深的愚昧。
圣上饱读史书,让我佩服,自愧不如。
千古精神如对越,历史这篇冗长的古卷,需要经年累月的品尝,举目千里而望。
只有跳出庐山之外,圣上才能发现庐山的真面目。”
一番话至此,九方期深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花知命的理念,从未契合,他龙夏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置百姓安危于不顾。
于是九方期再次道:“圣上胸怀,非常人所能解,龙夏只愿仅能圈之百姓安康,不愿尸骨皑皑如白雪。”
花知命见眼前人如此不识好歹、油盐不进。
方才他已然给了台阶,希望九方期将话带回龙夏,横竖他还并不着急,大不了来岁龙夏皇帝寿辰之时,贺礼之际,自己再让花学好好同那龙夏皇帝讲,不曾想这个太子这么不识好歹的,居然又直接拒了他之意。
花知命仅存的善念顿时崩塌一现。
只是冷哼一声便低头看着九方期手边的茶杯道:“太子进来了这般许久,为何还不曾喝过一口茶水?”
九方期瞧着花知命并未发怒的龙颜,却忽然指向案上之茶,不免心下感慨,该来的总是该来。
左手堪堪地端起杯中茶。
花知命倒是料不及九方期既如此抉择不疑,眼中迸出厉色道:“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本王有没有在这杯子里面下了毒!”
九方期将杯子放入嘴边,眼睛直直盯着花知命,似乎带着几分不屑与挑衅,虽然一言不发,却又好像言语皆尽,一口喝下那杯中之茶,而后淡然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