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孤身
多年前,那男人原名唤上官鼎城,是县令府上的一名小厮,父亲原是上京世家,因为被诬私藏兵器被抄家。
父亲被斩,家中女眷悉数被送去了青楼,他的母亲被那上京最有恶名的司徒家做了妾室,那户人家是出了名的虐妾。
母亲成了妾室后整日被打骂,甚至还当街凌辱。
姐姐被送到教坊司沦为官妓,供朝中大臣享乐。
妹妹被送到军营取悦将士。
而这些朝中大臣,之前还是父亲的下属亦或者好友。
自己被卖去了县令家成为了看门小厮。
起先接连知道了母亲、姐姐和妹妹的遭遇本就痛不欲生。
后来经常被府内同等或高等小厮打骂。
但是这样的日子很快过去了,那时年幼的令狐袁民见他被一群小厮欺辱,便要了他去令狐袁民院中做事。
可不曾想这令狐袁民小小年纪居然是个龙阳之好、好男风。
为了活命,男人懵懂之岁便与那令狐袁民苟同在一起。
后来凤临人找上了他,让他在东离潜伏,每月给他五十斛。
五十斛?
当今县令每月俸禄不过四十斛!
男人愤愤不平的看着那凤临人给出的条件,一刻都不曾犹豫。
既然东离待他不好,他如何不能帮着凤临做事?
东离皇帝杀他父亲,让他的母亲姊妹沦为官妓。
自己每日拿着微薄的碎银几两,还要忍受那惨无人道的龙阳之好。
如今凤临人答应帮自己逃离县令府,另寻一处宅子供他使用,又能每月给他银两,他何乐而不为呢?
后来自己逐渐根据凤临人的指示在东离培养暗探,扩大势力,每月会根据凤临人的来信任务办事,渐渐的他也觉得如此甚好。
但是后来自己在某次任务中被令狐袁民抓了去,令狐袁民好似认出了他,令狐袁民说只要自己同意再成为他龙阳的玩物,便可放过他,还能在这些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看来,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不过就是令狐袁民觉得没有多大威胁罢了,自己还自大的觉得自己能威胁到令狐袁民,没想到自己一直是他令狐袁民的玩物罢了,腻了便能随手丢弃。
男人闭上了眼,渐渐没了呼吸。
祁夜清规送完了温孤仪景回京后便在驿站小憩几日,如今已是第三日。
上京不适宜多待,他差不多是时候得回去了。
祁夜清规一边靠着窗户看着楼下的百姓一边感怀。
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既然得得到传召方能回来,属实可笑。
脸上闪过一丝阴骜又转瞬即逝。
手里把玩着一把紧致别样的匕首,这把匕首倒是跟堂溪微手上那把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把也是一样精确的长度,不过堂溪微手上那把匕首的是低调的珍珠色,仅匕首柄上有些许装饰,这把匕首中间镶嵌了一颗高调的亚丁,柄上还刻有一个亚丁盾牌的图形,那盾牌上面还雕刻了一只金盏的凤凰。
祁夜清规看着手里的匕首微微出神。
六年前,那会父亲风头最盛,很得温孤寓知的敬重,那会还没老糊涂的温孤寓知倚重父亲,也疼爱自己。
经常叫自己多于温孤觥意玩,也时常在温孤觥意面前夸赞自己。
从小他便觉得一众皇子里面,唯有温孤觥意是个心思端正、襟怀坦白的,不似他那些不成器的其他兄弟一般心生算计,处处谋利。
也因此从小两个人便玩到了一块,六年前,龙夏皇帝寿辰,各国太子都要前去贺礼,自己被温孤寓知委任跟随温孤觥意身旁,与他一同前去。
那是他第一次踏入龙夏的土地。
路途中途径一城,名大苑。
那大苑乃龙夏边境之地,盗寇横行,途径一片树林时遭那盗寇洗劫。
送龙夏皇帝的贺礼,没了。
祁夜清规下了狠心,势必要把那贺礼夺回来。
但是那寇贼之马极快,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那贺礼和人马早就不见了踪迹。
祁夜清规吩咐手下所有人必须保护好温孤觥意,他只身前往。
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本就是赤霄王爷买来的死士,终身跟随祁夜清规,若是世子死了,他们也只有一死能谢罪。
于是想一同跟随。
祁夜清规阻止了。
“我们对此地并不熟悉,前方只有一条路,我去查探便可,若是实在威胁,死了我一个倒是无所谓,若是都进去,打草惊蛇不说,还白白多送了两条性命。”
那是第一次有世家子弟把他们当“人命”来看。
祁夜清规最后嘱咐了一遍。
“你们去前面安全的地方,入了城找驿站,在驿站等我三日,三日后我没有过去找你们,你们便不用管我,直接走就是了。”
祁夜清规说罢便驾马而去,其实他有自己的打算,他并非如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想的那般良善,他只不过是知道此次贺礼丢失,他们总是不能在龙夏当地寻得宝物送与龙夏皇帝的,这若是被发现了,东离和龙夏两国必受影响,东离说不好还会被其他国家耻笑。
而且贺礼丢失一事非同小可,他此次陪同本就是带着保护贺礼的任务而来,若是这贺礼丢失,他回去不好交代,在龙夏皇帝那也不好交代,他也不想丢了父亲的脸。
他只是务实考虑到若是钟离长辛和云中鹤南跟随,目标太大,反正回去也逃不过责罚,如今要么找回贺礼,要命英勇牺牲,总是不会至于太丢脸面。
祁夜清规趁着天色未暗,疾马在这条小路上。
眼看着小路越来越窄,祁夜清规于是将马拴在了旁边的木林里。
弃了走小路,只身进入林中。
那条小路如此窄,分明是诱导别人孤身而入。
祁夜清规握紧手中的匕首,临深履薄的看着眼前烟波诡谲的深林。
“站住。”
身后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叫住了他。
祁夜清规吓得手中的握刀力道又中了几分,呼吸一窒,抿着唇回头。
回过身来的祁夜清规睫翼微动,打量起来面前的人。
面前的少女看起来不大,虽然骑在马上,看不出升高,但是看起来个头不大,脸瓜子小小的,黑夜之中那双眸子尤其的亮。
少女眸中透着深邃,那是祁夜清规第一次见到小小年纪便有这种眸色的人。
以往他多见到大多数如她一般小的女子多是眸子清澈如水,亦或者稚气未退。
鲜少见到眸子透着深邃和深不可测的神情。
且如今天色已黑,她又骑在那马上,身旁无人。
很是诡异。
“什么人?叫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