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于楼住院的第三天，学校就对林泽宇宣布了处分结果。
鉴于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认错积极，于楼也答应不再追究他打人的责任，所以他就只被记了大过。
但大快人心的是，他这两年的所有成绩都被作废了。
不过，就算学校给了最严重的处分，林泽宇这种家庭的学生也不怕，他们可以选择的路还有很多。
“话说回来……”
于楼坐在独立病房的病床上，盘着腿，剥着橘子，话说一半朝姜穗岁瞄了眼。
“一开始我还以为……宋执也是那种家境优渥的孩子，家里起码有一个特别溺爱他的家长……”
隋心在旁接话：“所以他才那么目中无人，喜欢叫人难堪是吗？我本来也这么以为，尤其是之前开家长会，我见到他‘妈妈’后。”
姜穗岁严谨纠正：“是婶婶。”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隋心又气哼哼地谴责她。
“亏我们还是姐妹呢！你竟然瞒我这么久，你要是早说了，那我不就早和他握手言和，不斗气了吗？”
“穗岁应该是考虑到宋执的心情，才没给你说吧。”周思锦一脸认真，站出来帮姜穗岁解释。
隋心瞧她的认真样，酸溜溜地啧了声：“我认识穗岁那么久，我能不知道吗，说着玩罢了。”
说着，她撒娇地靠到姜穗岁身上：“岁宝嘴这么严，那以后我要是劈腿小狼狗，你也要帮我跟我老公保密哦！”
被她没正经的玩笑逗得哭笑不得，姜穗岁指了下病房门口。
“等陈师兄接完电话回来，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正说着，陈奕霖就从外面推门进来。
“什么再说一遍？”
隋心立刻矜持起来，抬手抿了抿耳边的碎发。
姜穗岁被她装到，跟周思锦相视一笑。
匆匆回家一趟，陈奕霖和他爸公司的首席设计师研究了一宿，然后又逼着裁缝赶工了一宿，最后终于带回一件独一无二的田园风长裙。
不过，尽管在别人眼里，这长裙已经算作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可当事人双方却还没打算戳破那层窗户纸。
因为资深言情读者隋心觉得，言情小说里，男女主正式交往前的那段暧昧时光才是最引人入胜的。
“没什么，师兄吃橘子吗？”
姜穗岁随手从兜里捡了一个递给他。
陈奕霖接过来，趁出门进门的机会，故意把座位换到了隋心旁边。
“刚刚那通电话是林泽宇母亲托人打来的，想从我这里打听一下小于，估计是还不放心，怕他又突然反悔，想要用打架的事情来换点什么东西。”
他看似无心地边说边剥橘子，手里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就把橘子剥好。
但他没有自己吃，而是直接递给了身边的隋心。
还是那种很习以为常、老夫老妻的样子，头都没转，目光一直放在于楼的身上。
隋心抿唇偷笑，伸手接过，掰了一瓣塞进嘴里，结果酸得心都颤了下。
“他们也太小看于楼了吧！”她强忍酸意，看上去像是在劝慰于楼似的，又把橘子塞到他手里，“委屈你了，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哈。”
于楼不疑有他，正好自己的也吃完了，就也掰了一瓣，结果和隋心一模一样。
只是他演技不如隋心精湛，没能掩盖酸橘子的事实。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是个烫手山芋，转送一圈也没送出去。
最后难得机灵，于楼递给姜穗岁：“宋执送了我点心，那这个橘子就先当我给他的回礼吧……”
晚上八点五十，人约小树林。
丢失遮挡效果最好的玉米地后，姜穗岁又找了一处隐蔽的小树林。
新地点光线昏暗，非常隐秘，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季节蚊子太多。
姜穗岁喷了一身香气浓郁的防蚊液，人还没到，气味就先飘来。
而且她人一到，就不由分说，从头到脚也给宋执喷了一遍。
“……”
宋执一脸生无可恋，跟小时候被姜奶奶逼迫穿秋裤时一模一样。
今晚他本来想让她自由活动，但她说有东西要转交，他这才又跑出来招惹一身香。
也得亏寝室长已经弃暗投明，不再热衷八卦吃瓜。
不然就他三天两头在大晚上惹一身香气回去，还不知道寝室长会怎么胡思乱想……
“你要给我什么东西？”
“哦，这个。”
收起她的防蚊液，姜穗岁从口袋里掏出外皮已经干掉的那个橘子。
“今天去看于楼，他让我给你捎回来的。”
宋执借着微弱月光打量一番，嫌弃至极。
“送橘子送一个就算了，竟然还是已经剥开吃过的……”
他冷哼一声，后面那句“他有病还是我有病，或者是你这个帮忙跑腿的有病”不发音。
“你不要这么肤浅，送礼是送心意。而且之所以被吃过，那是因为尝了才知道它是最甜最好吃的。”
宋执又冷哼一声，“我信你个鬼”也不发音。
不过那橘子，他还是接了过去。
“他还不出院吗，不是说只有皮外伤？”
“嗯，他确实没什么事。”
只是林泽宇的母亲一直不放心，就又给他安排了很多检查，想查个清清楚楚再放人。
于楼虽觉得没必要，可听说他们已经交了钱，他也不想钱白花，只好被迫住下。
“后天迎新晚会，应该就能回来啦。”
音调微微上扬，姜穗岁带了一丢开玩笑的语气又说：“你想他了？那你今天还不跟我们一起去医院看他。”
宋执哂笑，他抬了抬手，把掌心里那个寒酸的橘子展示给她，一副“你可睁大眼看看”的表情。
“我是多没见过世面，才会在意一个这个抠门儿的人？”
话题又绕回到橘子上，姜穗岁也伸手托了托他手腕。
“但这个橘子真的很甜啊，你尝尝就知道了。”
她的手又软又热，宋执被她碰到皮肤的一瞬，原本没有发病的身体莫名其妙就想发病了……
骨子里一点点滋生出想被亲近的念头，烫得人心里又疼又痒，像有成百上千只蝴蝶在一起振翅似的。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小树林里还又钻进来一对热恋期的小情侣。
那两人也没察觉旁边有人，一进来就情意绵绵地抱在一起，男生还皮搋子似的，啵唧亲了女生一口。
声音是蝴蝶振翅的千倍万倍，在这静谧小树林里简直就是震耳欲聋的声音。
“……”
“……”
最尴尬的是，男生亲完一抬头，目光正好跟姜穗岁和宋执直直相撞。
后来女生也意识到旁边有观众，于是四人八目相对，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那对小情侣羞臊地道歉：“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正在这里约会，打搅了……”
说完，便匆匆忙忙撤了出去。
留下的两人，一人尴尬，一人心虚。
小树林是安静下来了，可气氛也一下子暧昧起来。
为找新话题，宋执勉强掰了几瓣橘子放进嘴里，正想一顿瞎夸，说它多甜多甜时，酸倒牙的汁水就在口腔里迸溅四散，冲劲儿直达天灵盖。
姜穗岁见到眼前的人秒变表情包，噗的一声笑出来，驱散了小树林里的暧昧。
她故意道德绑架：“浪费食物可耻，不能吐。尤其你还是农学院的学生，要是明知种植辛苦，还要浪费，那就更加可耻了。”
“……”
宋执无语，硬着头皮把果肉咽下去，吐掉嘴里的橘子核，反问：“难道诈骗就不可耻？”
“朋友之间开玩笑，上升不到诈骗的程度吧？”
宋执冷笑，把剩下的小半个橘子又还给姜穗岁，扬了扬下巴示意。
“你说的没错，那既然是朋友，好东西自然要分享。剩下的，你都吃了吧。”
“……”
光是拿到手里，姜穗岁就开始条件反射分泌唾液了，于是为了逃避“分享”，她大脑快速旋转，赶紧找了个新话题转移宋执的注意力。
“对了，马上就十一假期了，你要回洛西，还是留在学校？”
宋执挑眉：“你不回？”
算不上被成功转移，他单纯就是有意放水。
不过姜穗岁还挺沾沾自喜，一双杏仁眼微弯，跟偷偷想到什么好事一样，边说边把橘子往口袋里藏。
“嗯，我和隋心都不回去了。”
今天去看于楼的时候，几人说起十一假期的打算。
陈奕霖建议大家留校，重新搞一次成功的团建，把南川的所有景点都逛一遍。
三个女生都没意见，但于楼却必须回家。
正值秋收时节，他家地里的稻谷、红薯、棉花都熟了，他得回去帮父母下地干活。
结果这话一出口，姜穗岁的眼瞬间就亮了。
于是几人一合计，就把十一假期安排去了于楼老家。
于楼父母得知儿子这么快就在学校里结交了一群好朋友，心中欢喜，欢迎得不得了。
但就是他们去了后，必须隐瞒自己的真实专业，不能让于楼父母知道他们大多数都是学农的。
宋执不解：“为什么不能说实话？”
姜穗岁：“因为于楼自己想学的是农学类专业，但他爸妈觉得自己是农民，不想让他再做农民，所以特别反对他学农。”
“不学农学动医……这算农民转牧民？”
“……”被他的脑回路震惊，姜穗岁噎了一下。
这么多年，她只听说过学农会被戏谑成农民，还是第一次听到动医专业的学生被戏谑成牧民的。
“宋执，其实于楼和你一样，都是被调剂到现在这个专业的。他填报志愿的时候，父母给他选的是金融。从他名字上，应该就能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很想让他走出村子，进入繁华都市。”
“只是，于楼从小在田里长大，他对土地有着一种特别的归属感，尤其是自己家乡的土地。”
“所以他的理想并不是住进高楼大厦，而是好好学农，然后带着自己学到的知识回去村里，帮助那些像他父母一样没什么文化的村民。”
论情怀，姜穗岁觉得她和周思锦都不如于楼。
毕竟在她们这些城市学生的记忆里，车水马龙的街道最多，就算又承载朝阳或者晚霞的田间小路，那也只是几片单薄的记忆碎片。
或者是来自书本、影像，只能满足视觉，无法令其他感官记忆的画面。
十分钟见面时间结束的闹铃声响起，姜穗岁划了下手机屏幕，令它安静下来。
临别时并没抱多大希望地问了句：“十一假期，你回洛西吗，不回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于楼老家？”
宋执果然没有答应：“没兴趣。”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姜穗岁也没想到，自己体会这句话，会是在宋执的身上。
之前叫他一起学拖拉机，他说不稀罕，结果第二天就出现在了练习场上。
后来叫他一起去于楼老家，他说没兴趣，结果现在……
姜穗岁转头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困惑目光上下打量。
“宋执，这次我奶奶又说什么了？”
闭目养神的人听到她问话，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说怕你赖在村里不走，所以叫我来盯着。”
宋执说得煞有介事，但事实上，姜奶奶还不知道他也没回洛西的事。
姜穗岁撇撇嘴，也觉得他是在随意敷衍。
不过人来了就好，她还挺想他一起去的。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变了，她也变了。
似乎真的已经习惯参与他的人生，也在自己人生中给他留出一席之地。
“你要吗？”姜穗岁取出耳机，给他递上去一个。
从南川农大到于楼老家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虽然现在是假期，她可以随心所欲的支配时间，但两个小时都浪费在聊天上，她还是觉得有点可惜，所以她在网上找了小时候很喜欢看的节目，准备重温。
宋执本以为她要分享的是音乐，可耳机一戴上，里面传出的却是……
“他总说自己帅，他总让记者猜。他曾风光无限，37岁却成为啃老一族，半月倾家荡产。一招绝地翻身，看黑龙江的张传利如何不向命运低头，赢来千万财富……”
宋执愣了下：“这是什么？”
姜穗岁扑闪着大眼睛，疯狂安利：“cctv的经典栏目《致富经》，超级有意思，你看每集标题就知道了。被老板炒鱿鱼回家之后、养上遭人忌讳的黑鸡之后、发现可行性报告不可行之后、20万元买了一条受伤的鱼之后、男妇女主任吹破牛皮之后……”
“我们正在看的这一集，叫《带着漂亮媳妇回家啃老的背后》。”
“……”宋执唇角抽了抽，“行了，看吧。”
姜穗岁应声，很快就看入了迷。
宋执一直没能看进去，注意力飘到了斜前方的隋心和陈奕霖身上。
这两人也在分享耳机，不过陈奕霖这只老狐狸用的是有线耳机。
受线限制，他和隋心不得不靠得很近。
再看他们这边……
无线耳机分隔十万八千里不说，某人还专心看视频，连交流都懒得交流……
算了。
半晌后，宋执自我说服。
狭长凤眼里，闪过一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