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冯府
木秦再次回到了黛山。
这次，黛山已经不是往日安静的模样了。
车如流水马如龙，皆在山脚下依次排列着。
各位朝廷大臣的家眷，或在马车上等着坐悬椅上山，或有那性子急的，直接让下人把自己一把小轿抬上去。甚至还有那虔诚的，竟是自己下来，一跪一拜地上山了。
木秦看着这景象，心态却很是平和。
毕竟，何温现在，都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现在他见得最多的，反倒是绍风他们，即便是如此，绍家夫人想跟叶素做生意的话头，还是递到了自己这里。
叶素也没想到，人流量锐增，只有自己和贺娘子两人，竟是有些忙不过来。
好在香客们也比较自觉，都自觉地到羲和娘娘像前参拜祈愿，完了恭敬地奉上长明灯的钱财，领取平安符，一气呵成。
当然，也有需要解决疑难怪症的。
此时，坐在叶素面前的，正是这样的一位妇人，也正是最近风口浪尖的冯家媳妇，宋氏。
她上次来的时候，虽眉梢一点淡淡的愁思，但现在，脸色蜡黄，形容憔悴，眼神恍惚，叶素甚至能在她脸上看到一个大写的凶字了。
“道长，不知多少供奉，能将您请到我府上？”宋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手指不安地抠紧了衣角。
叶素安抚地递过一盏清茶，“是府上出了什么事情吗？听说那日冯尚书只是受了些惊吓，于身体并无大碍。”
“是…”宋夫人谨慎地点头，却又犹豫道，“却也不是…祖父虽身体上无甚关系，最近却每日惊醒，说家里到处都是蜘蛛，但是家宅最近已经清理过三回了，却总是，找不到他说的蜘蛛…”
宋夫人到现在回想起祖父那个表情，也觉得头皮发麻。
自从那日接回家悠悠转醒之后，自家婆婆哭了一场，便寸步不离地守着。
一开始，找了御医过来从头到尾查了一遍，并无异常。
可是，自从次日醒来，冯尚书的眼珠子便直勾勾地盯在屋顶上的一角，不动了。
整个人时冷时热，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嚷嚷着看见了巨大的蜘蛛网。
甚至他会胡乱地挥剑向路过的人身上砍去，说要斩断他们身后的蛛丝。
甚至有一次，剑都指向了前来探望的长公主。
宋氏嫁给了长公主唯一的孩子，冯若，日子一向平和安静。
冯府上下都是谨言慎行，朴素简单的作风，连吵架都是少的。
宋氏除了觉得有时候被长公主讽刺两句子嗣艰难比较艰难以外，其他时候也都还好。
甚至那长公主为人骄横了些，但除了说话偶尔尖刻两句，却是个不耐烦小辈过来眼前讨嫌的，干脆连晨昏的问安都免了。平日里就和驸马整日吃喝游乐，很有生活的情趣。
宋氏有时候暗戳戳和那京城的别家媳妇比较起来，觉得自己的日子，算不得难过。
但是，自从冯太爷出了问题。阖家上下便没了一日安宁。
听完前因后果，叶素也皱起了眉，百思不得其解。
说实在的，她一向觉得奇怪，这个大晟国，有稀薄的灵气，有附身的魔气，有各类灵兽，却从未见过妖。
这是不可能的，自古仙妖人魔，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任何一方的独大，都是异象。
而那在不同人嘴里提到的边疆和战场，那从战场归来遍身疮痍却难以言说的人，更让这一切，怪上加怪。
她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姑且可以过去一看。”
宋氏闻言大喜，膝行上前抓住了叶素的手，
“道长，不…不…仙姑…”她的眼里甚至开始泛起了泪光，“您务必要保住我家太爷的性命啊…”
除了挂着闲职的兵部尚书的冯家老太爷，与当了驸马的公公，她家相公也只是在长公主的帮助下，入了那翰林院做了一个小小的编修。其他的冯家人，也只是挂着闲职，再无入兵部的了。
若冯家老太爷倒了，这冯家…相当于一落千丈啊…她不敢深想。
而叶素却是一愣。
宋氏的手，冰凉。
脉象浮而细软，轻按可得，竟是怀过孩子的濡脉之象。
而她，分明之前来拾花宗，还求过生子符？说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怀上过孩子？
滑胎之类的却也没提过…
叶素皱起了眉，这一趟，却更是要去了。
她想。不只是那冯尚书，看起来冯家上下，都可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这趟，得去。
“我陪你吧。”宋氏离开后，木秦推门，从内室走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素惊讶道。
木秦每日里神出鬼没，行踪不定的，叶素都快要习惯他时不时从哪里冒出来了。
当然，她其实更想问他，感觉那皇室对他并无赶尽杀绝，他在那灵御园还有个一官半职，为何不回自己府上。
木秦笑笑说道，“刚回来。总得来见见最近名动京城的拾花宗璇玑道人吧。”
叶素翻了个白眼，“说实话。”
木秦沉默了一下，“我可能很快要被派到边疆去了。”
他安静说道。
叶素惊讶，“为什么？”
她不能理解，“若王室忌惮你，放在眼皮子底下不好吗？为何要巴巴地送到边疆去呢？”
木秦笑笑，“这里可能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边疆也没你想的那么战火纷飞，而更像是…”他微微皱着眉，想着措辞，“一堵无形的墙。若墙松散了下来，就需要新的力量注入进去，比如说一个王室成员。”
“而被怀疑为朱依谷的人，总是首当其冲的。冯尚书的恳求，让那位突然又想起了我们这些曾经被怀疑却没有赶尽杀绝的人。所以，再次考虑送过去，也算是在考虑之中。”
叶素哽了下，“听上去，好像像是一片埋尸的坟场…”
木秦笑了，眼里温温柔柔的，“倒也没有那么绝望，绝望处终将有一线生机嘛。你也知道的，我身体里的有你都无法忽视的力量。”
“但是在走之前”他认真地弯下腰来，看进叶素的眼睛里，“要不要试着，把一切都拿回来？”
“就从冯家的委托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