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喜忧拆两半(十)
西城里正打得火热,不断有人身死道消,又不断的有人填进来。
那一刀一剑不知被多少人短暂的拥有过,他们早就忘了医馆老板说的“不希望它们分开”,此时刀在北,剑在南,分别被两团人围着,周遭躺满了尸首。
一道霞光自东城飞来,落地之后将原本踩在脚下的重剑握在手中,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去开打,而是将剑杵在地上,朗声道:“黎家相中了这一刀一剑,不知各位道友可否卖黎家一个面子,将这刀剑让给在下如何?”
这人说话咬字清晰,又用了些法术,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就有一半的人撤出了战场,不想与黎家为敌。
“江湖规矩,这法宝自古以来都是谁活到最后谁拿,你黎家势力再大也不能坏了规矩!”
“想让老子拱手让给你,做梦去吧!让你家里那群老不死的出来杀了老子,老子就让给你!”
剩下的那一半人都是些亡命之徒,亡命之徒不怕死,而不怕死的人自然不会怕黎家。
厚重的剑在黎家那人手里挽了一个轻盈的剑花,“那在下就按江湖规矩办事。”
说罢就朝着离他较近的春树刀冲了过去。
春树刀旁围着的人如临大敌,各种不同的法器此刻团结一致,掉过头来迎向来者。
黎家人并不躲闪,手中的重剑化为九柄,在他身前环成一圈,飞速的旋转着,飞来的法器叮叮当当地撞在重剑上被弹开,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冲向春树刀的脚步。
一个扛着巨斧的壮汉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在了黎家人的必经之路上,扎着马步气沉丹田,手中一人多高的巨斧高举过了头顶,壮汉大喝一声,如虎啸山林,巨斧染上了缕缕电光砸向了黎家人身前旋转着的剑阵。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传来,巨斧敲碎了剑阵砸进了地里,重剑显出了原型重新被黎家人握在了手里。
黎家人剑阵虽散,脚步却没停,一脚点在插在地里的斧头上,高高跃起,从壮汉头顶飞过,在空中时随手用剑打飞了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个流星锤。
跳过壮汉之后身前一片空旷,再无人阻挡,黎家人几个箭步就到了春树刀前,却没有伸手拔刀,反倒是踢开了几具地上的尸体,清了一小块空地出来,之后他站在空地上,朝那一群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的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若是不反对,这刀我就收下了。”
那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不约而同的从四面八方冲向了黎家人,法器发出的光遮天蔽日,像一团乌云盖住了黎家人。
众人手中的兵刃离黎家人越来越近,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碎尸万段!
黎家人并不惊慌,甚至将重剑插在了地上,两手于胸前结了一个法印,低喝一声,双眼中竟冒出了金色的光。
就在漫天的法器即将劈头盖脸砸在他脑袋上的时候,一尊金色的法相出现在他身后,正是除夕那夜不凉城上空出现过的那尊四臂武士,只是此刻的法相并没有那天那么巨大,只有两个人高,四只手里也并无兵器,只是在胸前结着和黎家人一样的法印。
突然出现的法相震飞了所有围上来的人和法器,飞出去的人躺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飞出去法器失去了光辉变回了原型掉落在地上,就连那些尸体也被震出去了老远。
黎家人身后的法相转瞬即逝,这次黎家人没有再多言语,一手拔出重剑,一手拔出春树刀,转头走向了另一边的暮云剑。
那边的人群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有了前车之鉴,大部分的人都识相的退了出来。
只有一个穿青袍的年轻人仍站在暮云剑前面,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将鲜血抹在了自己的额头,紧接着他的眼睛都泛起了红光,他伸出双手,从袖子里飞出了数十张符咒,叠在他和黎家人之间,他手里不断捏着法诀,嘴里还念念有词。
黎家人停下了脚步,他在等年轻人施法,这是对一个修道人的尊重。
年轻人嘴里的咒语终于念完,他吐出一口舌尖血到身前的符咒上,那些符咒瞬间变大,原本黑色的字迹也变为血红,从符咒上跳了出来,写着字的黄纸随着字迹的出逃烧成了灰烬。当最后一张符咒上的字也跳出来之后,年轻人的脸色已经极其苍白,眼中的红色都浅了许多,他从未同时使用过这么多的符咒,此时有些虚脱,这些字就这样一层层的隔在他和黎家人之间,他再也没有其它力气让这些符咒做出更多变化了。
黎家人看年轻人再没有了动作,有些可惜的摇摇头,及那提起手里的重剑扔了过来,然后伸手一指,空中的重剑化为一道流光,眨眼间便刺破了所有的符咒,在年轻人的眉心处停了下来。
年轻人的眼睛彻底地恢复了澄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有些恨意的盯着走来的黎家人。
黎家人迈步绕过年轻人,重剑变成一柄小剑飞进了黎家人的衣袖。他径直走到暮云剑旁,拔起了剑,再也没有看周围的人,而是走到医馆废墟旁,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朝废墟里说道:“前辈放心,黎家会好好对待暮云春树,这些宅院过几日就会有人来修缮,晚辈先行告辞。”
废墟里传来了一声慵懒的“嗯”。
黎家人闻言再鞠一躬,踩着飞剑向东飞去。
如今宝贝已经被人带走,剩下的人也不再斗个你死我活,骂了几句黎家仗势欺人之后,就都化成一一道光四散而去。
那些躲的远远的西城老百姓从犄角旮旯里跑了出来,到自己倒塌的家里找些还能用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有人会给他们盖新房,也会有额外赔偿,受了伤的还会免费治病,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多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能见到这样的场面对他们而言,可能是这一辈子里仅有的一次机会了。
地上那些尸体被人们搬到了一起,放了一把火,就地烧了。
这些人不知花了多少年月去修炼,如今却连骨灰都要和别人掺在一起,风一吹就不知去向了何方,也不知道是值得还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