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人心海底针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很麻烦的事情吗？”
石小钰问道。
楚天涯将近日这些大事的来龙去脉，又同她讲了一遍。
石小钰听得尤为认真，就像在酒馆听评书一般。听到楚天涯运筹帷幄的桥段之时，眼中不时闪烁着仰慕之情。当听到桓机的冷酷决绝时，她又几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
楚天涯讲完后，石小钰安静下来沉思。
众人的目光盯着她，有的甚是期待，有的则是满脸无所谓的姿态。
这倒让石小钰压力颇大。
她咳嗽一声，算是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道：“依我看，这事也没多难。”
铁长风笑道：“你这小妹子，难不成还真有办法？”
石小钰双手叉腰道：“山人自有妙计。”
月上柳梢，庭院里遍布白茫茫的银光，关押不夜姬的房间，一点烛火昏黄，石小钰已经进去了两个时辰。
即便不夜姬已经武功尽失，但只石小钰一个人进去，还是令人颇为担心，唯有一直盯着灯火摇曳中两位女子交谈的身影。
众人看着石小钰的影子拉长，变大，随后门就开了。
“你们进来吧，可以了。”
当楚天涯再次看到不夜姬时，她的眼神态度已明显缓和，与之前大相径庭。
不夜姬背靠在床头，对楚天涯道：“楚少侠，此前多有得罪，你若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答。”
楚天涯问道：“徐盛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夜姬道：“永安口血案当日，是我抓住的徐盛。后来听说他跑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楚天涯追问道：“听说风云会又把他捉到了？在五宫山？”
不夜姬道：“这事我确实不知道。”
铁长风插话道：“你这什么都不知道，白等这么久了。”
黄梦粱手中折扇“刷”的一展，立马将铁长风的口鼻遮住，同步给他使了个眼色。
不夜姬继续道：“桓机这人城府极深，许多事情都不会让我们从头到尾参与，如果一个计划有很多步骤，他一定会安排不同的人做不同的步骤，这样避免有人猜到他的全盘计划。”
楚天涯道：“不错，如果是我，也会如此。我接下来有几个问题，不知姑娘是否了解？”
“请说。”
不夜姬此番如此客气，倒让楚天涯惊诧，他余光瞥了一眼石小钰，她此刻也笑嘻嘻地看他。
楚天涯问道：“第一个问题，张家酒馆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夜姬道：“具体的行动我不清楚，但那件事是他早在上五宫山之前就安排好的。他前后花了两个多月时间，遣使者携黑云令四处寻找天净教残余的教徒。”
楚天涯道：“这么说，张家酒馆那次确实不是针对我而来。”
不夜姬道：“应是巧合。我曾听他提到过，那次会面他有个非常想见的人。”
非常想见的人，那定是柳君寻无疑了，楚天涯如是想。
楚天涯继续问道：“关于天净教曾经的右使柳君寻，你又知道多少？”
不夜姬道：“这人向来独来独往，天净教覆灭之后便不见踪迹，几乎没人提到过他。我也不太清楚。”
楚天涯道：“那么桓机之前在天净教又是何身份？”
不夜姬道：“他便是曾经天净教左使——傅权。”
张镜潭按捺不住心中求知欲，赶忙问道：“江湖传闻，傅权不是早在天舞峰一役中，被华山派前掌门岳山一剑刺死了吗？”
不夜姬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江湖上都说他死了，我曾经也以为他死了，但他还是回来了。”
石小钰道：“这位姐姐，你应该之前就爱慕他吧？”
不夜姬侧过头去，“陈年旧事了。”
石小钰道：“不过这男人可要不得，关键时候不想着救你，竟然要害你性命。”
不夜姬叹了一口气，望着床头的熏香，轻声道：“是啊，我早该知道他跟原来已经不一样了，现在的他除了复兴天净教，其他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了。就连我，也不过是他一枚棋子。”
楚天涯问道：“我有一个疑问，你们为何称他宗主？不应该是教主？”
不夜姬忽然瞪大了眼睛，惊诧道：“你们居然知道这个？”
张镜潭补充道：“这是我在张家酒馆听到的。”
“罢了，我说。”不夜姬道，“他跟我们是这样说的，原本的天净教过分松散、难成气候，如今已不复存在。他的宗旨是要创立一个比天净教更加团结、恐怖的宗门，这就是所谓的【邪宗】。”
楚天涯道：“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如果真是天净教旧人，想要重建山门，自然应该遵从原来的教义和教名，怎有另立门户一说？”
不夜姬道：“我起先也觉得奇怪，原来的他是一定不会这么做的，但他跟我随便一解释，我又没有多想。试想天净教本就龙蛇混杂，大多数人也没有所谓教派观念，只要有利可图，叫什么名字都没有关系。邪宗就邪宗吧。”
石小钰道：“姐姐这么听他的话，想必他原来对你是极好的吧？”
不夜姬道：“那是自然。”
石小钰道：“可他若真对你好，绝不会让你出卖色相去讨好尹长炎的。他要能做出这样的事，恐怕这人啊，早已不是原来的人了。”
不夜姬听到这话，顿时将脸侧了过去，默不作声。
楚天涯道：“我要问的问题，姑娘都回答完了，姑娘还是好生歇着吧，我们走了。”
“慢。”
不夜姬叫住楚天涯，“小女自知罪孽深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天涯淡淡道：“等你养好身体，自行离去吧。”
不夜姬道：“你不杀我？”
楚天涯没有回答，大步往外走。
不夜姬逐一望向屋内其他人。
“你们呢？你们不想杀我吗？”
众人都无奈地看着她，摇摇头，一个接一个离开了。
“看来我们真的错了。”
不夜姬轻轻说着，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时，她嘴角缓缓渗出鲜血。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人，怀着笑意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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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萧萧，一路颠簸。
当不夜姬重新睁开了眼睛，她竟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架奔腾的马车之中，看着窗外此刻正是黄沙滚滚。
她试探性掀开车厢的帷幕，立马便看到了那个驾车的人，那熟悉的身影。
身着粗布袄的尹长炎此刻正扬鞭策马，突然回过头对她道：
“师妹，醒了？”
“师兄，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不是还是说，这里是天国？”
“这不是梦，也不是天国，我原本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却不同，服下药的那一刻，我满心想的都是，我们终于可以相见了。”
“师妹。”尹长炎动情道。
“不必说，我明白，楚少侠他们一番用心良苦，我们真该好好谢谢他们。”
“不错，来日总有再见之时，驾！”
马车一路尘烟，朝天边奔去。
不远处的山坡之上，楚天涯和石小钰并排而立，望着他们的背影唏嘘万分。
楚天涯问她：“你当初给不夜姬那瓶假死药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石小钰道：“其实那瓶药既可以是毒药，也可以是解药。若她执迷不悟，我有一千种办法让她生不如死。可她若真的愿意服毒自尽，表明她已然知错，我们何不给她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呢。”
楚天涯道：“想必尹长炎跟她的选择也是一样的吧？”
石小钰道：“我将不夜姬的尸体放在他前面时，他可是毅然决然地就喝下了毒药，可见用情至深。”
楚天涯道：“他俩武功尽失，换来余生厮守，倒也是意外之喜。只盼他们永结同好，再也不要管这江湖之事。”
“那楚大哥呢？何日可以不管这江湖之事？”
“我嘛，这破事我本就懒得管，可若是危害武林，我自要持剑卫道，义不容辞。”
“那其他的呢？”
“还有什么其他的？”
“好吧，那我知道了。”
石小钰“嘤咛”一声，转头离开。
楚天涯连忙追了上去。
“小钰姑娘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无事无事。”
“到底是什么事？”
“说了，没事。”
“那你那晚到底跟不夜姬说了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