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阑风吹雨
雨越下越大，打得竹间声响不绝。
峡谷中不时穿插几声雷鸣，甚是摄人。
海一般的竹林外，枫林谷的尽头，有人用茅草搭了一间屋。
这屋子异常简陋，连起码的遮风挡雨都很勉强。雨滴不停从屋顶落下来，敲打在熟睡老者的脸上，可他依然睡得寂静，仿佛就像是死了一样。
可他不是死人。
这位老者一动不动趴在草堆上，任凭雨水把他淋成落汤鸡一般。他并不是在梦乡，那媲美猎犬般的嗅觉仍在运行，雄鹰似的耳力在雷雨交加中捕捉着周遭不寻常的响动。猛虎、豺狼或者野猪，这些都算不上不寻常，在这穷乡僻壤最不该出现的，应是除他以外的其他人。
随着屋顶传来声响，屋内的老者瞬间睁开了双眼，身子是逶迤不动，睡眼惺忪中透出诡异的寒光。他清晰地感受到屋顶的声响，既不是鸟雀也不是雨打，而是人的脚步，并且是个高手。
发黄的枕头底下藏着一把剑，老者紧紧握住，与其说那是一把剑，其实就是他平日里劈柴用的铁片。
“轰隆——”
雷声响动。
片刻间，电光照亮了整个峡谷。
此刻，屋内的老者腾身飞起，跟着一道剑光窜出屋顶，与闪电交融一体。
“叮——”
只一声剑鸣，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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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刚过，山色空濛，四周尚是一片枯寂，唯有那无垠的竹海碧绿如初。
少年步履刚刚踏入枫林谷，立马察觉到前方气氛诡异，于是步伐加快，跟着飞奔起来。少年的轻功登峰造极，在竹间穿梭如风，足尖每每落地，带起一阵竹叶旋转飞舞。
出了竹海，少年行经那破败的茅草屋，见到屋顶杂乱无章，已全然不是模样。他转头望向谷中空旷处，瞧见一位白发老者，目光踌躇，瘫坐在地，眼睛盯着面前微微隆起的土堆。这土堆已被刨开，里面空无一物。
一截拦腰斩断的青石板，上头用楷书写着：
先
师
燕
氏
长
空
之
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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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河畔的夜从未如此寂静，也是多亏了这场初春罕见的大雨。
石板桥下，昏黄烛火，江湖儿女，互诉衷肠。
“此事过后，金陵我是待不下去了。再说，这闲散的生活我过得也有些腻，倒不如还是策马江湖，像楚少侠一样闯荡一番。”
黄梦粱举杯敬楚天涯，眼中柔情，似在邀约。
楚天涯迟疑片刻，道：“实不相瞒，在下此番闯荡江湖并非本意，实是有要事在身。二月初五，在下要上一趟五宫山。”
“五宫山！”黄梦粱话语间顿了一顿，继续道，“原来如此，楚少侠剑术超群，我早该想到的。二月初五，江湖人尽皆知，五宫山可能有场血战，楚少侠定是要去助阵的吧。”
“梦姑娘误会了，在下并非一字门弟子，只是受人之托，要去调停这场武林纷争。”楚天涯道。
“调停？说得轻巧。神拳帮上山问罪，据说一行不下万人，可谓是凶险万分，就凭你一人如何调停得了？”黄梦粱面露难色。
“况且你现在……”她眼光触到楚天涯右臂，言语忽然停住。
“君子一诺千金，在下既然受命，自当万死不辞。这点儿小伤又算的了什么？”
楚天涯端起酒杯一饮，谈吐间尽是笑意。
楚、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永安口血案的前前后后已在言谈间交代得十分清楚。
小武平日里是话最多的，此刻一言不发，只是瞪大了眼睛，像是蹲在街边听书的孩子般，关注得异常认真。
“明日我便要启程去往五宫山，想必可以提前一日到达。本想先去永安口看看命案现场，可是从这儿到永安口，起码也要半月功夫，想必是来不及了。”
楚天涯无奈地笑了笑。
“无妨，我替大哥去一趟！”许久沉默不语的小武突然开口道。
黄梦粱望了望小武，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小武你可知道？永安口已被神拳帮封锁，好几百个黑沙弟子守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进得去？”
小武拍拍胸脯道：“几百个黑沙弟子算什么，就是【金银铜铁】四门堂主亲自坐镇，我想进便进。”
黄梦粱笑道：“小武，看不出来呀。平日里看你对这些江湖之事也没见多感兴趣，怎么连神拳帮四门堂主都知道了？”
小武两颊微红，显是不好意思，道：“梦姐姐平日里那可是江湖百晓生，消息灵通得很，我躲在春晓间耳濡目染，自然也就记得一些了。”
黄梦粱盈盈一笑，望着小武稚嫩的脸是说不出的欢喜，道：“小武一人前去我总是不放心的，不如这样，我反正现下也无处可去，倒不如随小武一同走一趟永安口。”
楚天涯一怔，道：“梦姑娘肯帮忙，那是再好不过。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一个不小心就是腥风血雨，无端将你二人卷入，我心难安。”
小武一手拍在桌上，骤然站起，大声道：“我与大哥义结金兰，可不是说着玩的。不如就今天，让梦姐姐做个证，我们就在这儿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楚天涯又是一怔，片刻，也跟着站起，同样大声道：“想不到我初出江湖就能遇到小武你这么个真心实意的兄弟，真是三生有幸。你说怎样那便怎样！”
当下，楚天涯挽着小武出了船舱，黄梦粱紧随其后。
船舱外雨势渐弱，恶虎在船尾听闻他们谈话之际，已将船开到广阔河面。此刻暴雨过后，正是风清气爽的时候。
乌云已然散去，两岸街巷也不见灯火，唯有天上明月普照。
楚、武两人相视一笑，纷纷跪下，对着郎朗明月、浩瀚青空一连拜了三拜，黄梦粱轻唤一声“礼成”，二人方才起身相拥。
“可惜我女儿之身，不然也跟两位兄弟拜个把子了。”黄梦粱掩面笑道。
三人大笑着，回到舱内坐好，心情十分爽朗，跟着又饮了几杯。
黄梦粱道：“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们分头行动。我手下有三仆，【恶虎】你们见过了，其中还有一位名唤【幼麟】，虽然身材矮小，但是腿上功夫了得，日行千里好似麒麟腾云。可派他随小武先行前往永安口打探，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待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立马跟上去。楚少侠若是顺利，自五宫山下来后可速来永安口，与我们会合。”
听完此言，楚天涯激动难抑，当下笑着道：“梦姑娘运筹帷幄，事事安排妥当，如此甚好。”
“那我们喝完这杯酒，立即出发。”小武手中酒杯已经满上，此刻高举过肩。楚天涯与黄梦粱也是满杯相迎，三人笑着一饮而尽。
过不多时，天已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