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梅甘忽然想起，在暗巷中那个院子里藏身时，自己隐约听到的敌人对话。
——‘你有这说话时间她都跑出岛了……教团就不该派你个守卫出来搞追击！！’
——‘胡说！我本来就是外派教士！’
……
他妈的，这鬼地方是个岛！
‘岛’——被海与海峡分割出来的小型陆地……
黑暗中，梅甘的双眼渐渐瞪大。
她意识到了：这个拥有‘守卫’、‘外派教士’这种内部具体分割的教团，恐怕已经完全控制并隔离了这座面积定然不小的岛屿。
他们抓她，根本就是瓮中捉……呸，下网打兔子，一打一个准儿！
梅甘深呼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逼迫自己放平心态去思考。后冷静未遂，又起身去将丢在外头的安眠药瓶捡回来，让寒风暗雾狠狠殴打了一下自己混乱的脑袋瓜子，终于得到了一丝思维上的安定。
用衣摆擦净暗色瓶身后，梅甘低头看着它。
褐玻璃瓶，软木塞，即使压实的手绢可稍作减震之用，它砸在泥地里时，也还是得到了一丝裂痕。
就像她的生活，还有她那看似坚韧、实际却脆弱到无可救药的自我。
血腥与超出血腥的更多怪味仍在风中融聚、久久不去，每一个呼吸都在提醒她：这里死人了，她杀的。为了保证安全，她还特地补了枪。
过程虽看似短暂，但她却清楚知道在那之中隐藏的危险：如果不是卡萨维缇帮助了她、如果不是那两个人不懂得互守后背、如果不是他们心里都带着想抢先击杀她的争功心态、如果不是小看了她这个‘柔弱的女人’……
如果不是这一个个不取决于她自己的条件达成，或许现在躺在地上的尸体，就是她这个穿越不到24小时的倒霉穿越者。
可人生没那么多‘如果’。
她不比他们强，但她命不该绝。她靠不要命的赌一个机会而要了他们的命，这就是胜利。她的胜利。
此刻，她就着不远处路灯的光，看着瓶子上贴的药物标签，字字句句全是英文。
那每个字母都像是暗含嘲讽，正毫无慈悲的提醒她，她已经远离了家乡，不再是那个被保护在和平中的女孩。在这里，没人会把她看的比他们自己更重、也没人会在天平上选择她。包括看似可靠的卡萨维缇——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骗了她的地方可不止一点两点，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在今晚的行动中，他会落后梅甘一定距离’这种事。
他肯定就在那附近。
……
梅甘仰起头来，看向天空。
夜深了，雾霭沉沉，寒凉潮气浸透了她，让贴身的衣服都有些发沉。
钢铁与砖瓦搭建的老房子一个个年久失修的军械库，火焰冻死其中，从此远离阳光走进哀梦。
梅甘从玻璃瓶隐晦的倒影里看着那绵延黑暗，竟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见到了丛丛林立的碑石棺木，这座城就是个巨大的墓园，沉默于黑暗之中、夜空之下……
而那与地球截然不同的夜幕中，一轮红月静视梅甘，让她甚至没法劝自己一句“哈，至少我们还在同样的夜空下”。
一时无话，只听风吟。
‘叮铃。’
清冽刺耳的声音忽地打空旷街道里响起，把梅甘吓了一个激灵，直接被从伤春悲秋忆家乡里踹了出来。
异世界的风这动静不小啊？！
她下意识看过去，入眼的却是一辆熟悉的自行车，还有自行车上又换了身衣服的高大男人。
“该走啦，妞儿！”高林随手丢了什么去那两具尸体化作的灰堆上，又掸了掸头上帽檐，朗声一笑，“我带你去喝茶！”
“……”梅甘看着他轻浮欠打的风|骚笑脸，嘴角渐渐拉平，一时间情绪都有点儿不连贯。
嗯，很好，血压阀还没炸，奇怪的心境提升了……
……
才怪啦！！这家伙真的笑的好欠揍啊！
“用得着的时候叫诺希斯小姐，用不着了就叫‘妞儿’？！”她反手把药瓶揣回怀里，起身大步走过去，一路对着这狗男人指指点点，“卡萨维缇先生，我真怀疑你根本没记住我叫什么——”
“……称呼不能代表什么，我们所爱的玫瑰换个名字也一样芳香。”
梅甘一点儿把‘所爱之花’代去自己身上的意思都没有：“你是什么限于世仇只能爱而不得的悲惨故事在逃主角吗？？”
“那也说不定呢？”高林笑，“抱歉——抱歉，诺希斯小姐，我们走吧。”
“路不远，就在那边：我们去一趟‘红丁香’。”
………………
…………
……
再度看到那方便快捷且硬核的刚性悬挂大茶壶时，梅甘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她出门一趟，经历了那么多理论上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事，而这巨大茶壶待在原位，也经历了又一天的锻炼。
梁上自然湿润、热雾依然蒸腾，下头焦黑的炭块燃烧熊熊火焰，炽烈橘红照耀整个房间，又以茶壶为中心将一小片屋顶笼入轻薄暗面。
……那壶上铁定能煎蛋了。梅甘想。
那发量惊人的老板娘这回没在吧台后，那后头坐的是白天打过照面的金发路人，此前正愁眉苦脸的和吧台前两个人说些什么。但当高林一声招呼都不打的推门进来时，他就下意识收声住口了，看起来颇有些不欢迎他。
吧台前和他交谈的两个人也下意识转回了头，两张美人面突地出现在梅甘视线中，照得她眼神一错，竟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块嵌托银底座的黑水晶，伴着朵夕阳般浓艳的红玫瑰。
“哟，都在呢？”高林漫不经心的打招呼，收获三道不欢迎的目光，又转头对梅甘道：“给你介绍一下，他们是神圣科隆斯帝国灵能管理局的。金毛是驻罗斯派因负责人肖恩，白毛是总部执行官‘告死者’，红毛是她的姐妹‘送葬人’。我们以前认识，现在因为一些原因而暂时合作……”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肖恩。
“……噢，还有‘他’，一个不涉及作战的家伙。”他的语气听起来嫌弃极了，约摸着是很不想在两位可称战士的大美人儿旁边再带这么个怂娃。
怂娃敢怒不敢言。两位身材高大的女士也只是一静冷、一微笑的看着高林，又对梅甘点了点头，表示了‘欢迎’。
梅甘看了他一眼——这就是那个被敌人提过的家伙？
实话说，从初见起，他给人的感觉就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当然，这绝对只是个伪装而已。梅甘可不会以为，这种特别机关直达一线的底层负责人真能是什么庸才。
“肖恩的灵能特化是感应探查类，所有看到了他容貌的人都会被他得知外貌。”高林说着，就近找了个位置让梅甘坐下，自己则从吧台上顺手拿起两个杯子，倒了两杯热腾腾的黄草茶。
“暖暖手，小心烫。”他扯椅子坐在她旁边道。
虽然下意识把手放过去了，梅甘却也还是瞪大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高林：这么贴心？呸，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均衡之书》上可是说了，灵能者的特化能力是他们最大的秘密，连贸然询问都可以被视作敌对倾向。
难不成第42版过期太久，其实最新的设定里已经不收录这个了？
不应该啊！‘保密’可是人类文明成员永远的刚需之一……
或许是她表情迷惑的实在太过明显，那被称为‘送葬人’的红发女人笑了起来：“没关系，姑娘，高林有这个权力。”
“……？”不是说他只是和灵管局‘合作’吗？多勋章大佬难道还兼职面子果实能力者？
“事实上，他想说，没人拦得住。”肖恩看了梅甘一眼，叹了口气接话，“在我面前透露给你，也算给我面子了。”
“不错。一段时间不见，你变的很有自知之明，肖恩。”‘送葬人’点了点头，长发在动作间晃动，被火光熔出某种流淌其中的唐红色。
怂娃再度敢怒不敢言。
“现在，一个问题，”‘送葬人’说，“这位小姐，是什么来头？”
官方办事儿当然不可能和莫名其妙不明不白的人合作，梅甘深知这个道理。于是她也就没表现出什么措手不及来，只是张口准备回答——
“梅甘·诺克斯（megannox），故人之女。”高林说。
……梅甘从容的捡起碎了一地的话头，和所有人一起转头看他编。
“干嘛都这么看着我？”高林只是笑。
“……”‘送葬人’深呼吸，“你知道，你这句话会给她带来什么吗？”
“试探、危机、觊觎、利用，还有别的什么，没错。”高林靠在他的椅子里，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的回答，“比如……更大的利益。”
“但她要面对的危险却比这更多。”‘送葬人’冷声道，“你在科隆斯境内的最早记录始于1850年，在这三十二年时间里，从未有任何证据证明你有过‘朋友’！如果你要用这个理由保护她，只能让‘那些人’以为，通过她这条途径，可以影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