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越发严重的通感与幻觉让梅甘的眉毛因这句话而飞了起来。不过两步后，她眨了眨眼，微微偏过头，道：“这后头应该有个‘但是’。”
“没错——但是您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高林说着，愉快的动了动嘴角。
音乐。梅甘想。
她知道，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认真投入进这场对话里……反之，他一直在脑子里哼歌。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曲调……它和街角酒馆的音乐混在一起了，还有路过的那些人的调子。
满大街的人就像满大街的总在奏鸣的乐器，也像满大街沾了颜料的画具。有的人是铅笔、有的人是钢笔、还有的人是油画笔，你一笔我一笔的行来往去构成了这万众之间的无限联系，而这个世界却不是画布，而是注定脏乱的调色盘。
不过……奇妙的是，梅甘并不觉得它令人无法忍耐
"说的好，但我或许并没有什么能让我雇得起你的资产，卡萨维缇先生。"梅甘的步伐慢了下来，边低头捣鼓怀里的东西边有意无意观察着周边环境，嘴上则是道：“您听起来就很昂贵。建立在强大基础上的昂贵。”
高林扬起眉头。‘感觉他因为太强所以很贵’？那可真是……
……很聪明，而且敏锐。
没错，他确实很贵。
他的沉默让梅甘明白了什么——“看来您的确很贵。”她飞快跟了一句。
高林咧了咧嘴，感觉自己恍惚仿佛是有点儿接不上话。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这样的滋味着实稀奇。但他并不感到意外：实在是这个用一副少年声音对他说话的女人太有意思。对这个世界而言，她看这一切的视角令人惊奇。
“你是从哪儿来的？”高林问。
梅甘愣了一下。好家伙，现在人在大街上大声密谋还要查户口本的是吗？
而高林的下一句话，就让她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你不像个科隆斯人。”高林说，“除口音以外，你对人的态度，平等的太自然。”
“……”梅甘内心：草。
她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对伪装有害无益的问题……但至少现在，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想。
“或许吧，先生。”梅甘捣鼓完怀里的东西，在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跟踪者强势围观下继续走向前去。
而高林也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只是像个老熟人一样跟着她往前走，并严谨的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您不用担心雇不起我，女士。我想，现在我们有另一个解决方案。”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滚在灰黑煤渣上，随同他们的脚步骨碌碌往前转：“开诚布公的说，您需要帮助，我也需要帮助。女士，我的到来充满诚意。”
梅甘愣了一下。
实话说，她不觉得这世上任何一个足以难倒这个人的问题是自己加入就能解决的。毕竟，在她这会儿彻底异常化了的视界里，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即使他并不在她眼前头。
梅甘咂摸了一下嘴。
实话说，她现在的视野是由‘被黑暗蒙蔽的世界’、‘隐约似乎散发白色微光可它实在太微弱了的普通人’、‘被她的注意力抓住后就会燃烧起金色光焰的事物’、‘几个隐约在远处发出不同色亮光的个体’以及一个‘散发渐强白光的自己’组成的。
而她可以感觉到，白光是‘均衡’的代表，而具有强烈色彩倾向的光则是‘失衡’的意思。
显然，‘失衡’不是个好意思。而相应的，那些散发彩光的存在也让她感到了一种从心而起的危险。本能在提示她，离它们远点儿。
她更能感觉到，随着这个被称为‘灵视’的能力飞速增长成熟，她身上的白光也越发明亮、越发扩散。
那温和的、均衡的力量如同一堆在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正持续不断的招引失衡者到来。
这动静可真是不小……
想来这周围所有能看得到这一切的人，必都意识得到她正身处于怎样的一个进程里：一个……惊人、美妙且危险的进程里。
她正被一种由自身的内在酝酿且迸涌而出的力量掀推向前，无法回退。
更危险的是，这个过程发生在大街上，周围还有不少虎视眈眈的敌人……
……小国骂兔再度出场。
从意识到危险并未彻底离去、而自己还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开始，梅甘就没再离开过人群了。
不是她不想离开，但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里，她无处可去！
她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也不知道这里的城建设计如何。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类似地球18世纪欧洲的地方，那些警员究竟会不会在危险面前保护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可疑人员。
……不，倒不如说，她这样一个连身份凭证都没有的人，凑到这个国度的官方人员面前，恰的是热茶还是铅弹，都是个大问题。
更何况，她的身体虽然不算虚弱但也严重缺乏运动。
而且，她从没练过格斗、逃脱与射击，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即便以前看过的资料有多丰富，可实战这种事儿和数学一样，不会就是不会。
没有肌肉记忆，格斗理论知识在实战应用上就是个pee。
这样的她，留在人群里或许还能多一丝建立在对方谨慎性上的安全。反之，要是在这样不可控的情况下孤身前往僻静地带……
她大概都没法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而那些追踪者一直没出现，大概也有这种原因在内。
他们在等太阳下山，等她被很可能存在的宵禁逼迫到无处可去，等她真正必然要孤身一人的时候……毕竟，如果有可以寻求帮助的人，她又何必要像个闷头苍蝇一样在街上溜达呢？
收获的那一刻看上去并不远，所以他们具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一个她既定的死期。
她知道，既然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这样的事物，那就一定会有相应的克制它们的人。正如这会儿她身边这位卡萨维缇先生一样……但谁能知道，到底什么人是可信的、而又要是什么样的人，才是能帮助到她的？
她没什么人际关系，也没有相应途径去寻找帮手。在这里，她只是个孤独的异乡人……好坏也不过是要么拼了命就死、要么多跑两步再死。
她一度已经开始绝望了。
直到这个人——高林·卡萨维缇——推着他那被她毛走了的自行车来到她身边。
在他未曾靠近时，他就像每一道飘过她身边的、在黑暗的世界里全然一片蒙蒙灰噩的普通人影那样暗淡。
但当他走来、并开始与她保持这样一个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后，正被悄然拽下幕布的世界，迎来了强光灯似的日出。
强大的力量从卡萨维缇身上扩散而出，一个与她身上那虚幻的、放射的光截然不同的凝实光环将她笼罩在了安全范围内。
她得救了。在众目睽睽的视若无睹之下。
而现在，这个人说，他需要帮助。
……
“……实话说，我很感谢您对自行车的不追究与刚才的热心帮助，我愿意帮助您。”梅甘干巴巴的说，“但我真的想不到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帮上您这样的强者……卡萨维缇先生。您知道的，我……”
我今天上午还只是个普通人，现在也离普通人没远到哪儿去啊！！
您老确定找我不是为了增加一些作战难度吗？！
【打游戏太简单了带上这个吧jpg】——并举起一只梅甘？
“我知道，女士。”高林说。
他当然知道，至少现在，这个女人对一个驱魔人而言，就是个‘保护对象’。
但这不代表她会毫无用处。
“您应该看到那些‘失衡者’了吧，女士？”他问。
——原来它们还真就叫‘失衡者’……
“看到了……这么说的话，我们难道是‘均衡者’吗？”梅甘吐槽了一句。
“没错。”高林说，“我们是‘灵能者’中的‘均衡者’……”
……停一下。
“灵能……？？”梅甘脖颈僵直，缓缓偏过头去，冒着被那他身上那白色灵光刺动眼球的危险缓缓问：“打亚空间里来的那种吗？？”
“亚空间？”高林用茫然的目光回应她。
……好吧，这看起来并不是战o40k之类的世界……操！要真是那种世界，她倒不如直接抽出怀里左轮给自己开个脑洞更好！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经此一刺激，一些本就明了的事却更加明确了。
一种汹涌而来的勇韧促使梅甘突然转过头，迎着强光看向高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她看到了光，却不刺眼。
那光存在。它就像每个人的心跳一样，温柔且节律明净的舒张，充斥她这一刻的视野，将整个翻涌狞恶彩辉的黑暗世界从她身边这狭小空间里驱走，让她身上染来温暖与纯净的白色亮光。
梅甘想道谢的，还有道歉。真正意义上的道歉，鞠一躬什么的，为她从危险地带推走了别人的自行车而道歉。为他不计前嫌保护了她而道谢。
不论对方救自己是不是为了其它什么，她被帮助了这件事，单拎出来是一定要道谢的。
但这一刻，梅甘并没有说话。
因为她看到了那双眼睛。
……
……那双，在初开灵视的她那或许敏锐过头、且渐渐变得更不可控的感知中，如此令人震怖的蓝眼睛。
“……”梅甘呆呆的仰头看着他，看着这高大英俊的男人，还有他被花白鬓角、年轻面貌与一双剑眉衬托的眼睛。实话说，她原本以为她会看到一个比这更轻松的人但是……
但是……但是！！
“……”
梅甘的瞳孔终于有了反应。它震动着，毫无征兆的勾连眼部肌肉变化。它促使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促使她几乎无法平息混乱的大脑。促使她大口喘息着捂住眼侧身去躬下腰，从喉咙里发出晕眩似的干呕声。
那一刻，一直被她刻意控制而没真对她造成过什么不可逆影响的灵视从那双眼里带给她的信息量，足够让一天之前的她晕过去两三个来回。
那双眼睛，那双藏匿着刺眼宝石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它给人的恐惧与痛苦，使她心中升涌的危险感与意欲逃离的冲动翻倍增长。
但梅甘依然控制住了自己。
她任由满头冷汗涌出，在默不作声的高林·卡萨维缇面前沉默，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来之后，那种从别处而来的注视就越来越少。而且少的越来越快。
他妈的……让这家伙那双眼睛探照灯似的一晃，监视的老哥们都快瞎了吧……？！
那么温和的灵光里藏着那样一双眼睛，好阴啊！！
……
高林看着梅甘这副模样，表情渐渐复杂，纠结的默默站在她身前。
显然，他不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了……
除部分因超自然原因而形成的盲人外，绝大多数灵能者的眼睛都是他们强大力量的第一放射途径。这途径是天然、强大、纯粹且直接的，对一个灵能者而言，从眼中放射自己的力量是个本能。
这之中当然也包括了他。
而这次……他其实都长进不少了！！他甚至在意识到她看向了自己时，就第一时间把充斥眼中的力量收回了绝大部分！
但一个刚刚觉醒的普通人显然没那么高的承受力……所以她还是在精神上的对冲中遭受了打击。
……妈的，感觉要玩脱。
高林默默搓了搓手，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
这么一个大刺激猛地砸上来，这姑娘还会同意帮他的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