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章 成了大人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困扰赵和平的事并没有持续多久。
年初七韩春风回来上班之后,就发现了一件大事。
赵和平名下的账户多出来的二十多万巨款让他以为上面的同事工作出现了失误,再三确认后才知道是真的。
趁着年后刚营业单位没什么业务,他赶紧请了半天假开车回雁山村,接上赵和平回到镇上更新了存折。
安惠戴着哥哥刚给她买的发卡坐在破了好几个洞的沙发上,好奇的看着大眼瞪小眼的爷俩。
茶几上摆着一本存折,韩春风和赵和平盯着那串数字一动不动二十分钟了,还是蹲着的。
韩春风看着那个数字,心里想的是整个安阳县加起来才10个万元户!
好家伙!
傻儿子不声不响的就挣了二十多个万元户!
这么大一笔钱要是被人知道了,雁山村的治安可就乱了套了!
赵和平心里想的却是接下来该怎么才能把这笔钱变成更多的钱,这个时期国内和国际上都有什么大事来着?
前世那时候还小,很多事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其他的啥都不知道咋整?
总之,爷俩都愁得不行。
还是苏小北的来电打破了僵局,韩春风起身去接电话的时候,腿上一软,麻了。
苏小北还在县城的家里,抽空还去参加了某个学校的笔试和面试,并且竟然还通过了。
所以,一声不吭接起电话的赵和平就知道苏小北下下个学期就要调回县城了。
面对苏小北兴奋的“老公我太高兴了,你想办法也调回来吧”,赵和平默默的把话筒放在一旁,扶起跌坐在地上的韩春风让他自己接电话,收起存折抱起睡着的安惠安静的离开。
韩春风觉得莫名其妙的接完电话之后,两口子便莫名其妙的陷入沉默。
都调回城里的话,傻儿子怎么办?
新学期开学之后,赵和平就不在萧思齐的旁边坐了,他的同桌变成了她哥哥萧敬贤。
为此萧思齐还哭了好几次鼻子,说哥哥抢了她的同桌。
她还不知道什么叫跳级,她只知道没有赵和平在的一年级教室,她待着一点意思都没有,她都学会100以内的乘除法了,那几个小屁孩还算不清楚88+12等于多少。
萧敬贤倒是乐得自己的邻居成了同桌,虽然赵和平比他小了两岁。
每当体育课的时候,他就拽着同桌到一年级的教室外边瞎晃悠,得意的扒着窗子对妹妹挤眉弄眼瞎嘚瑟,把萧思齐气得大义灭亲向老师举手报告了好几回。
赵和平就倒了霉,每天放学之后得带着安惠去萧家和萧敬贤一起做作业,顺带着让安惠蹭到了动画片可以看,也顺带着成了苏奶奶教育萧思齐专用的别人家孩子。
“你看和平多认真多勤快,你再看看你,让你多看会儿书你就哭!”
最让萧思齐崩溃的是,有一天傍晚赵和平中途回他家烧水做饭,她在写数学作业,五岁的安惠在动画片的间隙看了她的作业本一眼,就一眼:
“萧思齐,你这道应用题做错了。”
萧思齐不以为然,十岁的萧敬贤还不懂得好奇害死猫和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什么概念,拿过妹妹的作业本一看,确实做错了。
他哈哈大笑,嘲笑妹妹连还没进过一天教室的安惠都不如,萧思齐被气哭,结果把在后院厨房里回来探亲的他爸给惊动了。
萧家栋听完了来龙去脉,好奇的拿了本书让安惠念。
四岁的安惠一个单词都不差的念完了一整段初三英语,让见多识广的萧家栋惊为天人。
安惠还不知道法国在哪里,更不知道什么叫凡尔赛宫,玩着小辫子说道:“很简单呀,上个月我哥就教过我的。”
她一句话把三十二岁的萧总经理说得怀疑人生。
面对着邻居家出现两个天命神童般的存在,他看着比赵和平年龄还大的儿子女儿陷入沉思:果然还是得带到外面去上学吧?
安惠回到家跟哥哥邀功似的把事情一说,把赵和平吓了一跳!
“惠惠,记住,以后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再说这些事了。”
“为啥?”
“哥哥教你的东西,别人知道了会害怕的。”
“为啥?”
“呃,”赵和平头疼的挠了挠头,深知不管怎么解释,她都有无数个为啥在后边等着,于是只能吓唬她:“你要是说出去了,哥哥会被抓去吃花生米的!”
果然,安惠吓得瞬间睁大了眼睛,两只小手吧唧一声死死的捂住嘴!
严打的时候去镇上玩,大人们经常把吃花生米挂在嘴边,她当然知道那是坏人被打死了。
她不想哥哥被打死!
话说回头。
苏小北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打了报告替赵和平申请了跳级,在经过简单的考试之后,他一下子从一年级跳到了三年级。
“哪儿有什么目的?我不能让这个孩子在这个阶段耽误太久。”
苏小北对韩春风说。
“他是藏不住的,我们想藏也藏不住,那就只能快点的让他的成长过程看起来正常一些。”
是的,这个孩子不正常。
这又不是古代,十二岁的孩子可以封侯拜相。
转眼到了四月,清明节的时候安华和何小芬回家祭祖,把安惠带走了,他们在省城摆摊卖早点,要把女儿接过去上幼儿园。
走的那天,安惠抱着赵和平死活不肯松手,大人们无奈的等她哭着睡着了才把她抱走。
同样在这时候离开的还有萧思齐兄妹,他们的父母把他们转到城里去念书了。
萧家栋认为再让孩子留在农村上学,会耽误他们一辈子,毕竟城里的教学质量和教育资源和农村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五月,韩春风原来所在部队的首长来到安阳县任职,一纸调令把他从金融系统最底层调到县委大院当秘书。
身边一连串的变动,让赵和平敏感的发觉,改革的春风从沿海吹到内陆省份了。
于是从五月到七月,每天苏小北和赵和平要做的事情就是放学后坐在学校的操场边上发呆。
“儿子,你在想什么?”
“今天晚上吃什么。”
“不是想着新歌要怎么写吗?”
“那重要吗?”
“也对,不重要。”
“儿子,你现在有多少存款了?”
“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五十万呐,我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想买什么就直说。”
“嘿嘿。咱们学校广播室的录音机和喇叭都坏了。”
“换呗。”
……
“儿子,下学期我也要调走了。”
“哦。”
“你怎么办?”
“我活着呗。”
“噗,那你可得好好的活着。”
大人们都瞒着他,他妈妈没了。
就在他重生的那天。
他很悲伤,却藏得很好。
他经常在没人的地方抬头看着天空中飘过的云朵,有时候也这样看着天上的星星。
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很久很久。
这,也许就是他重生的交换条件。
之一。
七月
放假了,收稻谷了。
赵和平在前面拉着绳子,老太太推着独轮车在回家的路上。
她心疼着孙子,却无法改变苦难的生活。
“平啊,你下个学期去县里上学吧。”
“您不是不想让我去吗?”
“不想归不想,奶晓得,去县里上学是对你好。”
“不去也没关系的。”
“要去,奶跟你干妈都说好了。”
“那我要是去了,我想你怎么办?”
老太太笑着说:“放假就回来呗”。
“奶要是想我了,怎么办?”
老太太一愣,她突然发现原来他什么都懂。
于是她更心疼了。
“奶,我们一起去吧。”
“好,一起去。”
有什么能比一个孩子失去母亲更痛苦的事呢?
有的,那就是一个老母亲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有什么比一个老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更痛苦的事呢?
还是有的,那就是一个老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的孩子跟着自己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