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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伪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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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市河从皇城一直往北贴着御街流到六部架阁库,在此地与茅山河汇流转而向西,平稳中有了变势。

    六部架阁库乃储藏六部重要公文之地,河流正对,以水压火,意在长久存储。但架阁库在这朝廷之中却少有地位,主管官员都由六部中的官吏兼任。

    此时此刻,阁库上正有两名小吏颤颤巍巍地寻找着一份图纸,似乎十分重要。

    “菩萨保佑,千万要找到啊!”

    “找不到别说你我二人了,整个架阁库都逃不出圣怒!”

    原本干净整洁的架阁库,此时此刻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盒子,似乎是放在架子上碍事,不方便寻找。

    正月十四,临安城。

    贾司光皱了皱眉头,慢慢呼出嘴中的气,迅速走到桌案边,提起笔写下了几个字。随后将纸条卷起来,塞进一旁的小竹筒里,在竹筒外面又画了一个特别的符号,交给贾禄秋。

    “快把这个交给亲卫府的裴三,他知道怎么做。”

    贾禄秋满脸疑惑的接过竹筒,迟疑了片刻便飞奔而去。

    赵忆南被依兰点醒,明白是自己辜负了苏秉灯,赶忙出亲卫府,朝临安府奔去。

    赵忆南前脚刚走,贾禄秋后脚就踏进亲卫府,两人正好完美的擦肩而过。

    苏秉灯随着杜昌再次来到了临安府,见到了莫无言。他那张怪异的嘴脸,永远带着笑容,可是说出来的话比刀还锋利,正应了“笑里藏刀”四个字。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大堂之上,苏秉灯身为囚犯站在堂下,只能听天由命,而莫无言乃青天大老爷坐在堂上,审判苏秉灯的命运。

    天道轮回,几个时辰前,在临安府两个人的处境还正好相反。

    莫无言在台上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猛得一拍惊堂木,随口问道:“堂下何人?”

    “回老爷,乃仓基上偷袭案主谋苏秉灯。”

    莫无言眼睛一眯,妖里妖气地质问:“苏秉灯,你可知罪?”

    如此陈词滥调,苏秉灯自然不予理会。

    一旁的师爷倒是急了:“大胆!老爷问你话都不知道回答。”

    苏秉灯拧着脖子侧过头,斜眼看了一眼师爷,压低的眉毛带着深邃的瞳孔,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看得师爷毛骨悚然。

    师爷慌张地避开眼神,拨弄着手中的毛笔分散情绪,内心却着实被吓了一跳,背后的衣衫湿了一片。早就听说苏秉灯的凶狠,无情,如今一见,过犹不及。

    师爷这些微妙的变化,莫无言都看在眼里,原本信心满满的他,有了些许犹豫,但莫无言内心巨大的压力促使他不得不这么做。

    “苏秉灯,民间传闻,夜袭仓基上出自你手,而户部侍郎楚天坤只是一个替罪羔羊,整个亲卫府都被蒙在鼓里,可有此事?”

    “莫大人说笑,昨日鄙人还是一名普通的巡检,后又被定为罪人,哪有这般本事。”

    “本官手中有你与贼人之间往来书信,书信详细记载了夜袭仓基上的过程,你又作何解释?”

    莫无言捏了捏手中的信件,随手扔在地上,心中渐渐有了底气,言语上也开始咄咄逼人。

    字不会有假,书信是铁的证据,以往的案件都是如此。

    对于书信,苏秉灯也心存疑虑。他伸手捡起地上能决定他罪行的一张薄纸,仔细地摊平摆在地上。纸上清清楚楚的列着些许字,粗粗一看确实内容与案件密切相关。

    苏秉灯惊讶地皱了皱眉,眼前这字,与自己的字如出一辙,一撇一捺,都貌合神合。他就纳闷了,普天之下有极为相似的人,怎么还会有如此相似的字?

    一直看到信件最后的名字落款印迹,苏秉灯才微微一笑。

    毫无疑问,信是伪造的。可是伪造的如此真,就像是真的一样。

    “模仿?”苏秉灯慢慢吐出两个字,声音压的很低。定是有人模仿他曾经的字帖,拼凑出来的书信。

    他忽然意识到关于蒺藜火球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那件事,兴许关键就是模仿。

    宋玉德没有说谎,确实那些匠人并不在值,而应该在同一个地方忙活。

    莫无言看不清苏秉灯的表情,继续追问:“苏秉灯,信中所说是否属实?”

    “莫大人,此乃假书信,并非本人所写。”

    “休想否认,信是你的字迹,又是你的印迹,还说不是你写的。”杜昌可不惯着苏秉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只要苏秉灯认了罪,他就可以去靖远侯府领奖赏。

    想到此处,杜昌不屑地看了一眼苏秉灯,心想:“五千两,他这样的落魄之人也值五千两,路边随便挑一个乞丐都比他多!”

    苏秉灯瞟了一眼杜昌,玩味地说道:“听闻杜使与周使乃好友,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人以类聚,尔等都喜欢无中生有,搬弄是非。”

    “苏秉灯,别以为我不敢动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杜昌对着苏秉灯就是一顿呕吼,而苏秉灯纹丝不动。

    莫无言突然觉得十分无奈。

    “来人,先打三十大板!”

    莫无言大喊一声,做了老爷这么多年,今日第一次需要通过用刑来壮胆。

    两边的衙役纷纷动了起来,搬来行刑凳和大板,上前就要将苏秉灯压在凳子上。

    “慢着!”苏秉灯丝毫不让,拿起地上的书信,指着最角落的那个红印迹,说道,“这个印迹有问题。”

    杜昌怒吼:“什么问题?哪里有问题?!”

    “说来也巧了,半个月前在下的印在逛街之时掉落,碰坏了一个角。而这份信的印迹完整无缺,时间还是昨日,这岂不是自欺欺人吗?”

    杜昌不敢相信地一把抓过信,仔细看了信上的印迹,果真如苏秉灯所说。

    他眼珠子一转,否定道:“你说碰坏了就碰坏了?”

    “那还不简单,只需拿我的印就见分晓。”

    “拿来!”

    “印不在我身上,在我家中。”

    杜昌哈哈大笑,说道:“我就知道你满嘴谎言,想要骗我们,好趁机脱身,没门!我们在你家中搜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发现印章。你分明是为了脱罪才胡口乱说!”

    苏秉灯有些以外,印章为何会凭空消失。

    莫无言趁着苏秉灯一时犹豫,壮起胆子喊道:“来人,苏秉灯死不悔改,给我打!”

    苏秉灯怒斥:“身为父母官,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用刑?我果然没看错你!大宋的法度就是教你这般审案的吗?”

    “可笑,本官审案还需要你教吗?别以为你是亲卫狼牙将我就不敢动你,进了这个门,就得听我的!”

    苏秉灯知道,莫无言这是公报私仇。

    他哈哈大笑,看着莫无言微微颤抖的脸颊,说道:“怎么?你怕我?”

    简单的一句话,戳穿了莫无言的内心,另莫无言惶恐不已,眼珠左右摆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胡说八道,给我打!”

    莫无言忙乱地抓起桌上的令牌扔在地上。

    衙役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向苏秉灯,强行将他按在凳子上,对着苏秉灯的屁股就是啪啪啪连打三大板。

    刺骨的疼痛从苏秉灯的屁股清清楚楚地向四周扩散,豆大的汗珠从苏秉灯的额头滑落。

    再这么下去,恐怕案件都没有开始调查,苏秉灯就要被打晕了。

    大板的官方名称为常行杖,与杀威棒不同。杀威棒顾名思义杀杀威风,重在压压犯人嚣张的气焰,而大板乃大宋刑具之一,普通人别说三十大板了,一板下去就皮开肉绽,十大板估计就一命呜呼了。要不是苏秉灯身强体壮的,三大板下去早就晕了。

    衙役手中的大板高高举起,第四板就要朝着苏秉灯而去。

    突然衙门大堂前一身巨响,地上冒出了滚滚浓烟,快速地朝四周散去,将众人吞噬。

    衙役门见状,也顾不得苏秉灯,纷纷后退,自觉撤到莫无言身边,名为保护老爷,实则都明白,莫无言最清楚撤退的路,他们只是想要撤退保命。

    烟雾弥漫了片刻,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渐渐的,杜昌感觉到了不对劲,脱下衣服使劲扇,口中不停地喊着苏秉灯,你跑不了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前来帮忙。

    烟雾随风散去,大堂门口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行刑凳子上的苏秉灯不见了,变成了一支纸做的梅花。

    “一枝梅!”

    杜昌愤怒地将行刑凳踢倒,又一脚踩在梅花上。

    纸被踩扁而失去了形状。

    赵忆南不顾门口衙役的阻拦,冲进了临安府大堂。

    看见倒在地上的行刑凳,内心忽然有些惊慌,立刻抬起头,四处寻找苏秉灯的身影。结果一无收获。

    “你们把苏秉灯带哪里去了?!”

    “赵中郎来的真是巧,苏秉灯刚刚被一枝梅救走,你就来临安府露脸,我怎么有一种贼喊捉贼的味道?”

    “杜昌,你什么意思?”

    “赵中郎,整个临安城都知道,一枝梅被关在亲卫府大牢,今日却出现在临安府,还救走了苏秉灯,你还说不是中郎安排的?”

    赵忆南紧皱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杜昌:“杜使,凡事将就证据,岂可胡言乱语?!”

    “我可不是乱说,亲卫府大牢牢固程度比天牢有过之而无不及,外面又有亲卫日夜巡逻,别说人了,就连苍蝇也飞不出去,更不可能越狱。除非……”

    “除非什么?”

    “赵中郎明知故问!”

    赵忆南已经完全明白了杜昌的话,无非就是她安排一枝梅救走了苏秉灯,又来此地拖延时间,好让苏秉灯撤离。

    不管怎么看都是亲卫府,都是赵忆南的安排。

    可是赵忆南心里清楚,一枝梅在亲卫府大牢,不可能出现在此地。

    不管是不是一枝梅,至少说明苏秉灯被人救走了,已经脱离了莫无言的掌控。

    赵忆南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惋惜。

    带走苏秉灯的正是一枝梅,两人离开临安府,一路向北。路上一枝梅还漫不经心地用一根竹签打开了苏秉灯的手铐。

    “江湖第一神偷一枝梅果然名不虚传!”

    “哎!都是小意思,这岂能难倒我,我若要走,亲卫府没有锁能锁住我!”

    “那你为何留在里面?”

    “就四个字,老子乐意!”

    苏秉灯哑口无言。

    众人散去,临安府大堂又归入平静。

    莫无言颤颤巍巍地走在廊道上,一路东张西望,最后像作贼似的溜进书房,迅速关上门,插上插销,确认无人才长舒一口气。

    可莫无言还没转身,身后便出现了一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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