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魂魄终归圣西利亚·二十九」
“这里是哪里？”
听到缔一的问题，那头颅怪物都微愣，继而身子扭曲笑了起来，头颅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似在嘲笑缔一为何会提出这个问题来。
【这里是哪里，你不应该最清楚吗，神子大人？】
听到那陌生的称呼，缔一眉头微蹙。
先前从高塔的壁画和记录上，他已经得知了许多事情，但听别人说起那个称呼来，还是会让他感到一阵陌生感。
但——
神子的身份和这个世界有什么关系？
见缔一还是没想明白，那些头颅狂笑起来，就连世界树都在振动，无数果实从树枝上掉落，滚落出一颗又一颗的紫色头颅。
他们全在嘲笑着，笑声响彻整个星球。
【这里就是天堂啊，我的神子大人。】
此话一出，缔一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潜藏在心底的记忆复苏，堵得心脏喘不上气来，眼眸紧闭，神色痛苦。
白发少年从高塔上一跃而下，他的尸首被冰雪禁锢住，怀中的盒子摔裂，咕噜咕噜滚出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来。
冰雪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圣西利亚，将整个恢宏的帝国全都化为了冰域。
十日飘雪，再无暖阳，尸骸遍地，冰雪封疆。
被困在冰雪中的白发少年已经死去，但他的心脏却还在跳动。
他是被神明赐福过的孩子。
心脏泛出莹莹绿光，隐隐有绿色的光线在肌肤上萦绕，光团笼罩着死亡的缔一。
那绿光像极了世界树的模样。
遇到望舒和锦羽并不是巧合，而是他们本就应该在自己身边，孱弱的那达坦人是追随他的虚妄信徒，巨大的别西卜则是圣西利亚皇室。
起初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尤利塞斯，则代表着那位女王。
别西卜人第一次冥想后灵魂会被勾走，最后成为世界树的果实，是因为缔一死前受的最大刺激是看到封余的头颅，数次崩溃。
这里是【天堂】，是缔一内心的虚妄构造，是他的心魔，所以才会出现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温雪剑。
他想起来了。
当初他受伤药石无医，就是坠入了心魔之中被系统强行救了回去。
但现在没有系统救他了，必须缔一亲自面对。
当缔一意识到这处世界是虚假的之后，苍穹就开始塌陷，世界树生成的怪物不解看向他。
【为什么要走？我们是在保护你，不对吗？】
古怪的声音传入脑海之中，缔一用温雪剑支撑着身子缓缓直起，浅金色的眸子里充斥着杀意。
不应该是这样的……封余，锦羽，望舒……他们不应该死去的。
缔一迈步朝着世界树走去，一旁的怪物没有攻击他，只是为他默默绕开了路。
可能怪物也想不明白，他们要保护的人为什么非得出去不可。
缔一径直走向世界树，看到世界树忽闪的光影之后脚步顿住。
从树干中走出一位身披神袍的白发少年，约莫只有十岁的大小，白色的长发蜿蜒垂在地上。
少年的浅金色眸子混浊，这分明就是缔一幼时的模样！
神子抬起头来直视缔一，他手中还牵着无数丝线，丝线的另一端是飘在天空中的人头，如同气球一般。
望舒的，锦羽的，还有一些缔一能喊出名字的人头，赫然是之前的副本中与他有过些许交集的人！
这些信徒们在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缔一！
【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
神子麻木说着，小手又紧紧攥着手心的丝线，生怕一不小心人头就会飞走。
在圣西利亚的神子并未经历过太多的苦难，内心如同一张白纸，才会以小孩的模样出现。
走不出，看不破。
总而言之，眼前这个小孩才是这里的主人。
而缔一在经历了数年的宿主生涯过后，性子早就变得许多，二人分明长相一样，性格却大相径庭。
神子不想让缔一出去。
外面只有冰封的国度，鲜血淋漓的头颅，转瞬而逝的温度。
【你也留下来陪着我吧。】
神子的双眼无声，甚至不会眨一眼，他向缔一伸出那只没握着丝线的小手，邀请缔一永远留在这里。
只要不出去，就不会有封余的死讯传来，不会有神像被砸，望舒不会失血而亡，锦羽也不会被骑士们扣上反动的帽子杀死。
神子痛恨皇室的人，这才在心魔的世界里将他们想象成高大丑陋的巨人，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慈悲，传授他们知识。
面对邀请他的神子，缔一手持温雪剑，剑尖对准了自己的心魔。
“我要出去。”
他斩钉截铁说道，没有丝毫的犹豫。
心魔歪了歪头，神情麻木，透着一股机械感与迟钝，似乎有些不解“自己”的选择。
【我们逃不出去的，要——】
他还没说完，缔一就将温雪剑刺入到心魔的体内，将他的身体贯穿，眼神还是往常那般冰冷。
“出不去的是你，而不是我。”
缔一嘴里说着冰冷的话，将温雪剑拔出，心魔便如同不堪一击的布娃娃倒在了地上，手中被丝线牵着的人头也飞走。
枯枝挂着倒悬的弯月，穿插到了心魔的四肢百骸，漆黑的灵蝶乍现附在心魔的伤口处。
夜色寂寥，这副画面却诡异得很，缔一丝毫不惧向前走去。
他相信世界树就是出口。
这里不是【天堂】，是死亡的国度。
之前的他已经死了，死在懦弱和无助之下，而现在，没人能成为缔一的绊脚石。
我唯我，天生地养，才不是被帝国禁锢住的神子，无需用那些没用的东西装潢成虚假的希望。
没想到缔一居然对他动手，倒在地上的心魔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抬头看向飞走了的气球，旋即身子化作泡沫。
下一刻，原本还是巨树的世界树快速变大，结的果实全都化作了力量涌入躯干之内，隐隐能看到有一座漆黑的高塔。
高塔，纵横交错的树枝，那里是困了他十几年的地方。
缔一逆流而行，眸子幽深平静，一步一步朝着世界树走去，尽管阻力越来越大。
终于，他举起了温雪剑。
他不恨以前脆弱的自己，他相信自己能活下来就是为了改变过去。
我们无法在时间长河中垂钓，但我们可以将苦难的诘问，化为觅渡的力量。
我终将战胜逆流。
缔一眼神发狠，将温雪剑刺入了世界树中，从中迸发的力量几乎要让他神形俱灭，但缔一仍是死死握着剑柄，背后撕裂的伤口处硬生生长出了白色的羽翼。
如同天使降临，缔一的手指开始石化，逐渐蔓延到整个胳膊，而缔一仍是不愿意退后一步，直到整个身子都化为石像。
世界寂静了起来，无数人抬头看向空中的岛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锦羽怔怔望着天空，他只觉自己的心跳加速，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在。
“神子……大人？”
他呢喃着，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大人输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原本停止坍塌的世界再次开始崩坏，世界树的核心被缔一偷偷藏起来的血红灵枝咬碎。
“哗然”一声，这个世界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被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