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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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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身,替纪榛整了整大氅,又正好衣领,音色温润,“好,我带你走。但是路途漫漫,没有大鱼大肉,只有青菜馒头果腹,你怕不怕?”

    纪榛眼中有泪,摇头,“我不怕。”

    纪决又揉他的脸,“若是碰上恶劣气候,烈日飞雪,狂风骤雨,你又怕不怕?”

    纪榛再次坚决地摇头,“我不怕。”

    他心中欣喜兄长终于同意带他离开,为表决心,又连声说:“我什么都不怕,哥哥信我”

    话音方落,一计手刀劈在他的后颈上。

    纪榛只觉一阵眩晕,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甚至未来得及发出一点声响便软软地倒在了兄长的怀中。

    失去意识前是兄长温厚的眼神和一句随风声飘进他耳里的,“可我怕。”

    怕你酷暑热,怕你隆冬寒,怕你衣不暖腹不饱,怕有流寇索命,怕有变故无数恐难安。

    “榛榛,”纪决不舍地拥着怀中温躯,无声启唇,“等我接你回家。”

    昏迷的纪榛又交回了沈雁清手中。

    纪决作揖道:“沈大人,莫要忘记在狱中承诺。”

    猎猎风声刮荡着纪决的薄衣,沈雁清郑重颔首,抱着纪榛目送其远离。

    铮铮的铁链碰撞声渐弱,大雪将清苦的竹影掩去。

    自是浮生无话说,人间第一耽离别。

    —

    纪榛还未到沈府就醒了。

    不同寻常的是,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呆呆地抱着腿靠在软垫上。

    吉安被准许进车厢,可安慰的话磨破了嘴皮子,纪榛也不肯发出半点儿声音,就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沈大人,”吉安担心得嘴角撩泡,连带着沈雁清都不怕了,“我家公子怕不是魇住了吧,都醒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不说话?”

    沈雁清静坐于侧,目之所及就是纪榛凝滞的神情。

    早间出发时还和吉安有说有笑,如今却变成了没有魂魄的木偶娃娃。

    未能跟纪决去宁州对纪榛打击便这样大?

    纪榛满是怨恨的眼神挥之不去,沈雁清难忘那一瞬的悸惶,终究是道:“纪决不带你走,自有他的考量。”

    纪榛关着耳朵理都不理。

    沈雁清不曾被这样冷待过,“你非要如此,现在就追去”

    他话还没说完,纪榛手脚并爬就要离车。沈雁清眉心微微一跳,摁住他。

    纪榛哽咽问:“不是你说的让我追吗?”

    沈雁清沉住气,先打发走了吉安,才说:“你跟着纪决只会坏事,你去做什么?”

    纪榛气恼地推沈雁清,推不动,委屈地瘫坐下来,“我哥哥从来不骗我,定是你威胁他,他才不带我走的。”

    沈雁清从不知纪榛如此难缠,莫须有的罪名也能推到他身上。他松开纪榛,“你若还想再见纪决,就安安分分地待在京都,什么都不要做。”

    纪榛一怔,半信半疑,最终摇头,“我不信你。”

    沈雁清从袖口里抽出一封信笺丢给纪榛,“自己看。”

    纪榛打开信封,见到了兄长遒劲的字迹——榛榛,静候佳音。

    他鼻尖一酸,这才确信兄长有苦衷,不禁抱着信纸默默掉泪,又开心又难过地絮絮叨叨,“我就知道哥哥不会不要我”

    沈雁清见状问:“还追吗?”

    他珍惜地将信笺收好,摇头,又蜷回了角落,一副不愿再和沈雁清说话的模样。

    纪榛心甘情愿随蒋蕴玉去漠北、随纪决去宁州,却唯独需要一个由头才能将他留在京都。

    沈雁清曾唾手可得的东西似乎正在悄然远去,他静望向沉默的纪榛,有几分烦乱地错开了眼。

    作者有话说:

    榛榛(叉腰):虽然你得到了我的人,但ydfs

    第36章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废储终在冬日落下了帷幕,京都又恢复了风平浪静。沈府一如往常的安逸,至少在明面看来确是如此。

    自打纪家垮台后,府中爱嚼舌根的奴仆常常私下议论主院是否会换新的主子。

    沈雁清月前升任,不到二十五的年岁已是四品翰林学士,青云万里,又是神清气朗之貌,多的是好人家盯着,前些时日京都顶有名的张媒婆便受光禄寺少卿所托踏了沈府的门槛。

    光禄寺少卿有意将嫡次女嫁入沈家,不过到底家世摆在那儿,总不能做侧室,说是抬为平妻即可。沈老夫人没有当即应下,但也并未全然拒绝,想是有几分心动的。

    奴仆议论纷纷,都觉着喜事将近,可眼瞅着都过去五六日了,愣是半点儿进展没有。今日终是传来消息,光禄寺少卿的嫡次女与刑部侍郎之子看对了眼,不日下聘。

    这桩喜事算是黄了。

    但不妨碍还有其余的人盯着沈家。

    吉安方在墙角偷听了一轮议论,似乎是哪户人家的祖母上了门,名为走动,实则给自家孙女说亲。他家公子自打不能随纪大人去宁州,如今在府里日日郁郁寡欢不止,还要受这些烂嘴巴的编排,他真想拿剪刀把长舌剪下来喂狗。

    吉安端着核桃酥,气不过想现身同窃语的奴仆理论,岂知围在一块儿的奴仆却先一步看向他的方位,皆讪讪地住了嘴。

    他回头一看,纪榛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纪榛把奴仆的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在这沈府里,向来无人真心觉着他能名正言顺住在主院,从前他把满腔爱意化作面对流言蜚语的铜墙铁壁,但现在他已经提不起心力再和旁人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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