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斯诺的觉醒
尼诺伊斯并没有因此泄气，但似乎承受不住神官光明之力的击压，抑住胸口外扩的冲击，他被反噬吐出一滩血液。
神官见此得意忘形，“凶恶的骷髅鬼，这些疼痛都是你必须要承担的惩戒，那些被你杀死吃掉的人们，我会还他们冤屈，为他们复仇。看你这种狼狈虚弱的样子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好像连挣扎都没了力气，他那双眼睛仿若失去生机，对世间任何存在之物已经失去探寻的光彩。
能感受神官再次而来的攻击，尼诺伊斯垂下的双手也没有提起来反击。
神官受利反而没有成功感，他咬咬牙，“动起来啊，好好面对你的敌人！”
他眼中神官的身影与那熟悉又陌生父亲的身影交织相印在一起。
尼诺伊斯恍惚了眼。
有什么黏腻的东西侵染了双手，张眼往下看，他的双手不知不觉沾染上人类的血液，一些肢截残留手心，嘴里也能嗅闻几丝腥气的芳香。
真美味啊。他想。
之前一定大吃一顿了吧。
一直以来不断杀戮、吃食，从无数同龄者身上践踏而上，他深知自己的力量薄弱且微小，不是生天拥有天赋凌驾别人之上的鬼，为了那不顾母子，寻找生性冷清的父亲后却决然不承认“尼诺伊斯”的与自己的关系。
那时，还没有“尼诺伊斯”的名字。仍旧是“锡恩”平平无奇的名字。
深刻记得父亲丢弃锡恩至荒郊野外，好不容易寻到父亲，最终的下场像在心口划开一道深深的刀子。
“我不会承认你这样的儿子，和那位女人一起去见地狱使者吧。留在我身边，你只会连累我。”
锡恩彻底失望透顶，最后父亲也没有给一点挽留的眼神。
他算是看清父亲是怎样的模样。
丢弃荒郊野外，面临比他不在一个阶段的恶鬼四处来袭，对于恶鬼们来说这是赐予的上天掉落的馅饼，怎会错过此机会。
他似乎已经看见自己的结局，然而心底的欲望告知他：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但是锡恩心里面清楚，父亲说的有道理，他确实柔弱，看着四方冲来的各异同类恶鬼，向他伸出尖利的爪子，然而下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只能做出防护姿态圈住小小的身体。
和他们较量，他简直不堪一击。
如今面临此等境地，锡恩无依无靠，最后，差点以为将死的他居然有幸活了下去，使出浑身解数瓦解四方的恶鬼，终于可以放松下来，锡恩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地面。
四周场地空间般扭转成另一幅模样。
这里是尼诺伊斯内心的世界，一切都围着他意识运转发生着。月伊目视他匍匐着瘦小的身子一点点往前攀爬，她有些意外，因为很少见他这般低弱者的姿态。
一直以来尼诺伊斯总是高高在上傲然的模样。
原来曾经拥有这种经历。
月伊隐约看见噩梦的荆棘缠绕在他周身，越加虚弱，荆棘缠绕的数量就变得越多，与自身有关，尼诺伊斯已经开始泄气似的，只迈出几小步的距离。
看样子似乎快要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便会命丧于此。
正在尼诺伊斯忍受当下的疼痛时，他发现前方有一只野生狼低头巡猎肉食，四肢顿时僵住，像冻住的冰块弥漫全身，尼诺伊斯很快反应过来后，还是慢了一拍子，野生狼逆向的头已经朝着正处看了过来。
虽然他身处黑暗，但对于天生行走黑暗中的狼来说是优势，它很快找到附近散发气味的异类“藏身之处”。
发出吠叫，狼猛烈敏快的扑了过去。
他如今承受能力已达极限，尼诺伊斯抬起的手迫于最大的气力又松弛下来，伤痕累累直面狼的攻击，再一次重创，尼诺伊斯只能无动于衷倒在泥地上，含着嘴里的咸味和身后狼啃食的刺骨之痛，被一点点被撕咬扯皮直至无感，很快，他就要完全被吃掉了。
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无意识的注目着，好痛啊，不过没关系，再忍一会儿就能和母亲团聚了，但是，果然还是十分的痛啊，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最后的意识溃散，仿佛死了机一般，渐渐合上双目无休止的入梦。
我果然不行啊……可能不会如愿以偿见到母亲您了。
我是个胆小鬼，贪生又怕死，只能被野生狼吃掉不留姓名的死去才是我的命运。
父亲的话是对的，像我这般宛若微粒的存在是不必要的，可是，谁都想生存下去被认可不是吗，但是…我也想成为……那种俯瞰他人的存在……
嘴里的话在心口吞入了肚腹，就算说出口也是空口无凭的，薄弱的光明就此熄灭。
死者是没有理想的。
“难道你愿意就这样死去？”快要坠落的世界在耳畔响起一道声音，缝合住撕裂的黑色洞口，测漏的邪祟物质慢慢被消除，她似乎帮助拉了他一把手，“你不想承认这种命运，那就试着去颠覆它吧，只在这说大话和那些低层阶级的人有什么不同，如果你有胆子有勇气就去踊跃前方那道巨大的跨栏，向我证明你不是弱者。”
尼诺伊斯似乎仍存一丝生息，心底升起一团愈烈的念想，猜疑与求生交杂在脑海中，“你……是谁？”
“在你未来中某位并不熟络的友人。这个回答可能比较复杂，但你只要知道，我的出现不是坏事。”
他略微不能理解她的话，露出困惑的神情，不过留给“尼诺伊斯”仅存的时间也不够猜测脑海蹦出声音的真正身份。
眼前是一片平面的汪洋，他踩踏在静止清澈的水波表层，水下的鱼儿摇晃着鱼尾吐泡泡，很快愉快的幻境便被袭来的一阵龙卷风吹起高耸的漩涡，尼诺伊斯没有逃生的地带，由着水波平面像戳破了一层屏障，从水底冒出水蛇蜿蜒的长手托住他的脚踝往下面拉。
整个人窒息住，尼诺伊斯沉入海底，巨大的缺氧感包裹全部的思绪。
“……”
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幻境，记得他不是已经被狼给吃掉了吗，为什么现在还存有一些意识。尼诺伊斯伸手触及水下，却并没有沉压的失重感，原来身处的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他那淡然的戒备很快消散，随着，前方出现一道所熟悉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既往的怅然感。
那是……父亲！？
尼诺伊斯似要伸手捉住前方的虚影，抓了个落空，手掌在“父亲”跟前左右摆动也无动于衷，他似乎看不见自己，瞧着“父亲”的嘴角残留部分血渍，回想起昔时为了母亲终于寻找到他的下落，看了看沾满血液的双手，那时“锡恩”甚是满意自己造就的一切。
“父亲”的高大身影扬长瘫倒，“锡恩”眼中倒映无神，平视父亲的尸体。
随即，亲人的身影挥之即去的消逝。
“对不起……”
在最后他饱含忧伤亲口对他说道，锡恩眼波只是出现一抹光色，就算他心里承认自己做的确实有愧于他们，但为时已晚，他无法原谅。父亲的死与自己别无关系，埋藏的枷锁一瞬松弛了不少，但更多是现下的空虚感。
锡恩变得迷惘。
“喂，再这样持续下去你马上就会彻底死去，这里是你的意识之海，想要活下去就得冲破这道罩壁，看你的模样……似乎是要睡着的人不愿再醒来，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又是那道声音，胡蒙顿时被提了提神，否定“他”轻易为自己断言，“在我野心未达成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虽说现在还是一颗萌芽，但已到了发芽茁壮成长的时刻。
就算被踩踏摧残，也会带着那份意志向上伸长。
很好，月伊心道，他总算是醒过来了。
尼诺伊斯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翻身拿起一旁的木棍扣住狼尖利的齿间，最终使用浑身的劲扭转局面，看着被自己击溃仰倒的狼他终于喘了一大口气，泄气的躺在了地上。
也是在此时，燃起后来歪曲强横的道路。
——
无妄童子比预想中追来的更要及时，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尼诺伊斯从他释放的血鬼幻术中出来的还要快，对此颇为麻烦的“啧”了几声，将目标对准月伊，表情冷峻，一边凝聚着力量。
月伊很快发现无妄童子的到来，释放的一波波血鬼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磨灭她的生命与精神，耗久后，自身优劣的悬殊根本不敌无妄童子的攻击，在一似刀锋的罗网之术下，飘过的树叶被切割成碎裂的渣子。
可想而知脆弱的肌肤和豆腐差别不大，一样会切开分成若干份。
近邻她十分靠近，锋利的刀鞘擦过月伊的皮肤，看来是躲不开这一击了。
她的身体瞬时变得轻巧，尼诺伊斯不知何时醒来看月伊落入危机闪去躲避了攻击，将她双脚落于地面，思绪仍旧是未完全醒色的孩子，还处于片刻的迷茫中。
“幻境中将我唤醒的是你吧，那就一恩抵一命，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我伤势严重九分，不能完全保证你的安危。”
说道，尼诺伊斯轻咳了几声，月伊看见他擦了擦手心蹭着紫色毒液的血渍。
他缩了缩瞳孔，眼瞳可见的变得鲜红，在他注目的视线中月伊注意到自己裂开的伤口迸发出的血液吸住尼诺伊斯的全部目光。
在急剧的痛苦他需要吸收这些补充营养，修理外在的伤势。这股锋芒实在掩盖不住，透露的刺眼神情不得不忽视尼诺伊斯脖颈的一块吞了一口水。
“我想，或许你让我咬一口，说不定能化解现在的困境呢，你觉得怎么样？”
他嬉笑的露出嘴边的獠牙，却让月伊觉得并不是好意的，如若轻易答应以鬼的角度看不会放过嘴边香嘭嘭的肉，咬一口或许会演变为整个肉。
月伊朝他笑，笑里带着讽刺，“如今我能相信你吗。”
他似乎没听明白或许故意而为脸皮厚道：“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
还想不随她意愿擅自吞食，不是他自私强迫，不管是自己还是两个人的状态，他坚持不住了，假如她是人类中的佼佼者，对上无妄童子放在现在算是“长辈”的身份是不够资格的，论年龄与经验资质不在同一个阶梯上面。
又一击血鬼术朝后方方向攻击而来。
月伊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了，给他咬一口死不了，思索了几秒拉开臂膀的袖衣，白皙的肌肤展露在外，她示意尼诺伊斯，“快点！”
尼诺伊斯会意的张开獠牙，上扬诡异的弧度像是得到丰厚美食后的狂喜。
他含着一片区域的血肉。
舔舐。撕咬。咀嚼。
月伊一阵痛麻感从手臂处涌入全身，忍痛愈来愈烈的啃咬，终于松开口，她捂住不停往外流淌的伤口，手心蹭上腥血，那痛麻逐渐转变酸痛，但这点小伤不足为惧，皱着一边的眉头目睹尼诺伊斯变换了一个人恢复如初直立在无妄童子跟前。
酒井侑一看着他回到正常的状态，撇了一眼一旁的月伊又重新汇聚在他的身上，难得的唏嘘感慨：“咦，你对这位人类貌似不一样呢，曾经你可是见谁都眼红，连同族都不放过，人类更是消灭的碎块不剩，背负众多怨气和仇恨，那就是你啊——斯诺。”
再度喊起这尘封许久的名字已经成了一抹回忆，尼诺伊斯，还是锡恩，现在只管叫做斯诺。
他一瞬变得静默停止了一般，但是神情流转带着友好的笑容，“只有你曾与我战门过才知道我的真名，除你以外貌似没有第二人了。这个名字在鬼王大人赐名「尼诺伊斯」后再没有征用过，我也被限制了过去那些行动有所收敛，以及我的化名「锡恩」也算成为了一部分，不过，「斯诺」却是最富有意义的……”
它的背后交织着血海深仇。
有记忆也是酒井侑一最为痛恨的，他时刻铭记，“不管你是斯诺还是尼诺伊斯，前者是我交战的敌人，后者却是奉命前来制约我的鬼王走狗，合起来在我这里都是一个意思，你带给我的痛以及我挚友的死都与你脱不了关系，我这先代鬼门领袖的身份也足以与你生死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