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以牙还牙
飘扬的雪花落在肩头，就有一位士兵无声地倒下。不只是越堡，整个幽州，无论士兵百姓，在这场大雪面前，显得那么地无力，他们要么熬过这个冬天，要么与这个冬天一起长眠。
安昭月看着堵塞的山道，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棉花已经运输到了瀛洲城里，可这三百里山路，仿佛是一道天堑，拦在瀛洲城与幽州城之间。
“娘子，还挖吗？”安春看向安昭月。
安昭月爬起来，咬牙切齿，“挖。”
天意如此，她偏要逆天而行。
大雪比昨日更大了，仿佛在嘲笑安昭月的不自量力。
言离辰今日没有跟着安昭月去铲雪，他伸手接起一片雪花，“乔殃，让幽州城的槿娘衣铺将棉花送到将军府。”
“殿下。”乔殃道，“我们是齐人。一旦安家军有了棉衣，燕王很难获得胜利，统一齐周便更加难了。”
“那又怎样，言离轩的事情，关孤何事。”他冷冷道。
“更何况那批棉花我们已经答应了送到西洋去，若是违约……客栈会有倒闭的风险。”他不明白言离辰图什么，图安昭月对他爱搭不理，还是图他们早晚要兵戎相见。
言离辰看向乔殃，“去吧。”
言离辰眼里的坚定让乔殃心惊，更让他心疼，浓浓地愤怒包裹着乔殃，他为殿下感到不值。
正在两人说话时，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李名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乌压压的人群，瀛洲城三千五百户，经过洪水和瘟疫，活下来的只有一千三百户。
几乎全都到齐了。
但言离辰知道，前世的瀛洲城可是一片废墟，活下来的人不足百户。
“小公子，是将军救了我们，救了瀛洲城，如今将军有难，我们愿意相帮。”
言离辰看着乌压压的一群人，他们身上的衣服有的都裂了口子，露出单薄的里衣。
此去除雪，归来还剩几人，他不知道。
他觉得他们傻，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为了恩情，愿意以死相帮。
“天寒地冻，我不能保证你们能活下去。”他冷冷开口，显得比以往更不近人情。
“无事，若没有将军，我们早就死了，能多活这几日，也是我们的福气。”李名爽朗一笑，“听说那批棉花，是要送给边城的将士的，就算我们没受将军恩惠，也是要去铲雪的。”
“边城的将士出生入死，才让我们不必遭受他国的掳掠杀戮，他们有难，我们怎能坐视不理。”
“是啊，我们愿意。”
边陲城镇，从来不缺忠义之士。
苦寒之下才能开出最美的雪梅。
言离辰笑了，“不怕死的，就跟我走吧。”
安昭月不计代价地朝前面挖，她眼里白茫茫的一片，眼部传来灼烧感，不受控制的眼泪从眼角流出。
“娘子，回去吧。”安春有点担心，她不明白安昭月的执着。
“大家辛苦一下，今晚熬夜干完。”她擦了擦眼泪。继续挥动铲子。
“将军，后面的路又开始积雪了。”有人发现了后面的路被风雪堵住，绝望道。
安昭月往后看去，视野所见的地方，积雪已经有一尺深了。
她咬牙，仿佛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了，让她眼前发黑，狠狠抱住杵在地上的铁铲才不至于跌倒。
“兮兮。”陈勉心疼地看着她，“你已经尽力了。”
尽力了。
没有成功，她尽力了又有什么用。
她仿佛一只想要翱翔九万里的麻雀，除了尽力，仿佛也没有可以夸耀的成果。
“将军，后面好像来人了。”一小兵惊讶地看向身后。
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黑线，黑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逐渐汇成了变成了一条人海。
滚滚而来。
”将军，我们来助你。“李名高声喊道。
无数人一起呐喊，他们挥舞手中的锄头，脸都冻得红彤彤的，却一个个笑的傻里傻气。
安昭月忍不住晕湿了眼眶，一群傻子，放到京城，都是一群要被人耻笑鄙夷的大傻子。
一车车棉花顺着畅通通道运了过来，无数的人从后面向她奔来，与士兵一起朝前铲雪。
他们甚至送来了为数不多的衣服，递给冻僵了的士兵。
有人将铲出的雪推下山，有人站在车顶上，将飘落的雪花迅速扫在地上，防止雪花弄湿车里的棉花。
所有人都在尽力帮忙，为的，就是将这一车救命的棉花送到边疆。
只是不知道，这一切还来不来得及。
言离辰看着被围在中央的安昭月，她脸冻得通红，手上起了冻疮，可他好像突然懂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愿意爱戴她。
方义县千里京城相帮，瀛洲城千户除雪送衣。
他突然想起了安昭月曾经说给他的那段话，“但你要答应我，此生不屠城，不滥杀，要好好对待百姓，他们其实很淳朴，你待他们好，他们便会真心的爱戴你，祝福你。”
他受过太多欺骗，至亲之人尚且拔刀相向，何况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但这一刻，他突然愿意相信。相信阿姊所言不假。相信民风淳朴，真心也能换真心。
安昭月抬眸，纷杂的人群里，不知为何，她竟能一眼找到言离辰的身影。
四目相视，安昭月瞬间别开了眼，转头与村民聊了起来。
言离辰眸色暗淡，低头看向沾满了泥污的白雪。
当瀛洲城的人还在为护送棉衣而铲雪的时候，黑夜已经悄然来临。
趁着夜色，叶简带着亲军朝齐军粮草处缓慢前进。
直到摸到了营门外，将几个看守粮草的人打晕，依旧十分顺利，顺利到不可思议。
叶简心中慌乱，突然开口，“撤。”
不对劲。
副将焦急道，“将军，咱们不劫粮草了吗？”
“撤。”他不再废话，调转马头。
这是一个局。叶简心道。
可惜他发现的太晚了。
就在这时，连绵的火光自周围燃起，四面八方涌来的齐兵将他们包围。
“冲出……”他还未说完，身边的副将朝他胸口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