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给钱
林铁夺跟着他出去，站在堂屋的门口看了他一根烟的功夫。
然后他就又回了屋。
回屋之后，打开自己放钱的抽屉，他拿了几张面额大的，见抽屉里有几个白壳子，就捡了，然后打开下面的抽屉，随手扔了进去。
林铁夺就拿着钱出了门。
何让故意不管他，只顾着剥手里的玉米的样子，等林铁夺彻底出了门之后，他又忍不住朝着门口看。
见林铁夺真走了，何让又觉得气闷，剥玉米都带着一股子的狠劲儿。
外头吆喝着，说是炸爆米花的，就在林铁夺家这条路的路东头。
起初何让没在意，但听着“嘭——”的一声接着“嘭——”的一声，闷雷似得，就难免会有一些好奇。
他这正好奇着呢，刚刚见林铁夺骑着车走了的杨凤玲，就趁机拿着一个簸箕过来了。
一进门，杨凤玲就是惊讶的不行，连表情都丰富了起来。
看她一眼，何让都后悔自己没锁门。
果然，杨凤玲一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都多少天了，就这么一点儿玉米，还没剥完啊？”
何让撇嘴，杨凤玲也已经走到了跟前儿，朝着地上的玉米扒了扒，说：“这要一到下雨，连收都不好收，你想捂发芽啊？”
何让剥着玉米朝着她投去一个不耐烦的眼神。
杨凤玲看见何让眼神，表情愈发的丰富，脸上的褶子全皱起来，说了一句:“行行行！你这小孩儿，不能说你一句了！”
说完，杨凤玲就在何让之前剥好的那些玉米上头摸了摸，找了几个晒的比较干的扔到了簸箕上头，然后就开始剥玉米子儿。
剥好之后，她就端着走了。
何让以为自己会落了一个清净，没想到五六分钟之后，杨凤玲又拄着拐杖回来了。
杨凤玲扯了一个凳子，手一扒，一大堆玉米就倒在了她的跟前儿。
然后就像是故意表演一样，她一边剥玉米，一边絮絮叨叨地向何让演示，跟何让说，怎么样剥才会快一点儿。
何让觉得她剥的确实快，自己剥两个，她能剥三四个。
就是他也没觉得杨凤玲所谓的“手法”有什么好的，只是觉得杨凤玲剥的快，带着一定的表演成分。
她是长辈，不管是不是特地过来炫耀，那也是来干活的，何让不会拿怼人的那一套对她。
见何让学不会，杨凤玲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跟何让讲她的那个年代。
说是感慨，她更像是炫耀自己之前吃过的苦。
何让觉得她是在教育自己，教育自己跟她一样，一分钱分三瓣儿花。
何让有点受不了了，说了一句：“那不是以前吗，现在有好日子过了，还非要吃你们那个年代的苦干什么。”
“那现在享福了，不管以后啊？以后有的是用到钱的地方！”杨凤玲说着还激动了。
何让心想，您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想着以后享福啊？
但是对一个老人家，何让也说不出这些话来，只能闷不吭声的。
杨凤玲又叹了一口气，剥着玉米，不知道是在怪谁，说：“我这辈子，就是吃苦的命！”
何让开始有一点儿想林铁夺了。
“也没让你吃苦啊，谁让你吃苦了，”何让说话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你要是嫌累的话，要不你别剥了，你在那儿坐着吧。”
杨凤玲几乎是立刻接话：“我不剥这谁剥，指望着你剥啊？这要指望你剥，我看你剥到明年都剥不好。”
何让觉得她说这话好气又好笑。
“这就多少啊，我能剥到明年都剥不好。”何让觉得跟她说话能把自己给气死，“虽然你家里确实穷，但现在也不是吃不上饭的时候了吧，你要是觉得累，就自己少管一点儿事儿，少干一点儿活儿，没事儿就去看看人家打牌，谁还能怎么着你吗？”
何让又说了一句：“牛肉烧饼你不觉得好吃吗？我以后上街的话，我都给你带一个牛肉烧饼行了吧，你这一辈子怎么就是吃苦的命了，怎么就享不了福了？”
这样的话，她能少唠叨自己两句，何让就觉得值了。
杨凤玲：“你还小，你不懂！”
何让：“……”
行吧，他不懂。
剥了一会儿，杨凤玲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应该排到自己了，就拍了拍身上，又去路东头等着去了。
何让的耳根子总算是清醒了。
他连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门过去，把门给关了，还从里头伐上了。
虽说杨凤玲要是叫门的话，他不至于不给她开门，但也指望能有这么一次两次的，杨凤玲看到门关了，就自己走了。
炸爆米花是用的一个炉子，炉子转啊转的，下头烧的是碳。
炸一炉子三块钱，加白糖的话会好吃一点儿，一炉子四块钱。
临到嘴说了不加白糖，杨凤玲却想到何让刚才跟她说，什么她不是吃苦的命，说以后上集要给她买烧饼夹肉之类的。
杨凤玲没有当真，没有指望何让真给她带烧饼夹肉。
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可能是她活这么一辈子，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让她付出，甚至身为一个女人，至今都觉得自己低男人一等。
这种观念，巨石一般，她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但是强风吹拂，刮在巨石身上，巨石哪怕没有移动分毫，也多少感受到了。
她说：“还是加白糖吧，家里有小孩儿，小孩儿都好吃甜的。”
这地方排队排的很长，几乎半个村子都要来炸爆米花，就算是走走来来的，排的队也没有短多少。
林铁夺骑着那辆唐麟玉留下来的黑的不能再黑，就算是一个人再没有眼光，也知道价格跟这个村子实在是不相配的一辆摩托车，就这么从村口过来了。
摩托车上后头，绑着几袋子石灰。
村里人，连着炸爆米花的那人的动作都慢了，瞅着林铁夺过来，又看着林铁夺将摩托车骑远了。
直到林铁夺已经没影了，才陆续开始有人问。
“刚才林铁夺干啥去了？”
“他骑的那摩托车，该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