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床共枕
何让似乎是感受到了身边的人隔空传来的体温，他的身子又朝着墙栽了一下，额头磕到墙了，但也没有太大的动作。
林铁夺本就打算这么睡的，但何让躺在那里，呼吸忽轻忽重的，像是有一点儿鼻塞的样子。
他猜到了什么，身体一侧，何让就感受到自己的身后贴了一堵厚重结实，又有一些恐怖的肉墙。
他警惕的身子一颤，紧接着，一只粗糙非常的大手就这样摸在了他的脸上。
何让兔子似的，猛地蹿了起来。
而林铁夺也用自己抹了一手黏糊的泪水的大手，直接打开了灯泡儿。
何让哭的不成样子，带着受惊的一张脸，就这样直接曝光在了他的眼前。
明明早就料到了，但看着何让哭成泪水横流，眼睛肿胀的一张脸，他还是着实惊了一把。
他坐起来，大马金刀的，饶有兴趣地瞅着何让，瞅着他，也不说话，就一直乐。
何让见他朝着自己一直笑，简直都要被气疯了，他抡起自己的拳头，朝着林铁夺扑过去，在他的后背上哐哐砸。
自己砸的不够狠，他几乎跳了起来，抡着膀子砸。
林铁夺起初还随他砸，但何让砸了几下，越来越狠，他就觉得有一点儿过了。
一把抓住何让的手腕儿，就像是拎小鸡仔似的，轻而易举，就把何让拉到整个身子都扭摔在了床上。
何让狠狠挣脱自己的手腕，红着眼睛死死瞪着林铁夺，硬是将自己的手挣脱出去，瞪着他，要下床走。
虽然他知道，现在走的话，自己根本就没有地方去。
但他更知道，刚才他要是忍下的话，还能留在这里，如今打了林铁夺，林铁夺还是一个外人，自己根本就没有理由待在他家了。
就在要一脚踩下床的时候，林铁夺却又一把捞过去。
何让被拉的脚一崴，直接撞到了他的怀里头。
他挣扎，却被林铁夺摁在怀里头。
他忍不住了，连挣扎都因为崩溃变得无力，咬着牙，眼泪还是又掉了下来。
林铁夺看着他，还是乐，就像是对待一只猫儿似的，一边笑，一边用自己的大手给他擦眼泪。
他笑何让，其实也没有其他的意思，起码不是嘲笑的意思。
就像以前在外边儿混的时候，自己被别人给捅一刀，他也会笑。
就觉得有意思，觉得何让有意思，仅此而已。
“大晚上的，你上哪儿去啊你！”何让搂着他的腰，掰着他的脸问。
何让淌着眼泪，从他的手中挣扎着自己的脸，带着鼻音恶狠狠地质问他：“你笑什么！”
“行了，”林铁夺也知道自己现在再笑的话，也不合适，就说，“我不笑了。”
刚才打他，不是因为何让不怕这一个跟混社会一样长相的男人，只是因为破罐子破摔了而已。
如今后劲上来，面对这个在力气方面绝对强压过自己的人，他也不会一点儿都不害怕。
他也不敢得寸进尺，慢慢地，也不挣扎了。
他一不挣扎，再想从林铁夺怀里出来的时候，林铁夺也依了他。
何让坐在床里侧，两个什么都不谈。
最终，还是何让朝里别着脸，擦了一下眼泪，然后用红眼看了一眼灯泡。
林铁夺听他的，关了灯。
屋里又黑了下来。
过了半天，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里头，林铁夺才看到这个小少年像是将自己缩进龟壳一样，蜷缩着，又躺了下来。
躺下后，还因为刚才哭的太凶了，打了一个嗝。
他坐汽车，坐火车，坐公交，坐了十几个小时才过来，已经很累了，又被人丢在这样一个地方，躺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根本睡不着。
何让不是一个心大的人，他躺着那里，还是想弄清楚一些情况，就瓮里瓮气地问：“你跟周胜利家是什么关系啊？”
林铁夺从床头柜上摸到打火机，本来想再抽一根烟的，但随着噗嗤一声，打火机亮了起来，暴露在一个的在一个长相危险的陌生人跟前儿的不安全感让何让的身子蜷了一下。
林铁夺看在眼里，连烟都没点，就松了打火机。
房间里又黑了下去。
“一个村的。”林铁夺用闲聊的语气说。
何让心想，自己居然还猜错了，他跟周家，居然并不是血缘方面的亲戚。
那他为什么领自己到周家，又把自己领到他的家里，难道就只是因为好心吗？
林铁夺的长相，可不像是一个好心人。
何让抽了一下鼻子，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铁夺在黑暗中看他，心想，这小子，年纪挺小的，但还真是知道拐弯抹角。
明知如此，他还是把想跟他说的，跟他说：“林铁夺。”
果然，何让又问：“……我刚刚在我刚刚在村口看见的时候，发现村里人好像特别怕你，为，为什么啊？”
为什么？
林铁夺用手转着自己的打火机，看着何让的身体轮廓，又乐了，觉得这小子还真有一点儿聪明，起码知道该怎么问自己想知道的。
至于为什么……
林铁夺的亲爸是个赌徒，亲妈是个卖的。
他四岁的时候，亲爸赌钱被人打死，亲妈更是在当年把他丢到村子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听人家说，是得性病死了。
在这个原来无聊起来，就要口出是非的村子，林铁夺这样的孩子，当然是不好过的。
小孩子围着他骂野种，说他妈是个卖的，打他，推他，欺负他，大人知道了，也含糊过去，根本就不管。
甚至有些大人平时见了他，也会开玩笑似得，掐他的脸，打他的头，开着三轮车，故意追着他撵。
但一个地方，人多了，自然会出现一两个算得上是好人的人。
周乐的杨凤玲，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杨凤玲也会当着他的面儿感叹一些他不想听的话，但只要林铁夺实在是找不到饭吃了，去找她的话，她还是会给他拿馍，拿包子吃。
当时谁能知道啊，那个黑小子能长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壮，力气也是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