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并肩（二）
寒意散尽，朝阳升起，已至十月底，满园子的花都有些羞怯，不愿出来冒头，放眼看去只剩一株绿梅钳着几株花苞，好不惹眼。
陆望舒看了一眼身旁，贺叔齐早已起身去了军营，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才起身仔细梳洗了一番，只觉今日心情明媚，她身穿一身雪白的曳地长裙，搭配淡黄色的花边长袖袍，整个人容光焕发，显得精致而清冷，脚步轻盈，正朝饭厅走去。
“夫人，朝食已准备好。”
“江小姐请慢用。”
一旁的管事婆子倒是精干的很，把贺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陆望舒便趁机夸赞了她一番。
“这位妈妈怎么称呼？”
管事婆子见她开口询问，立马把自己的籍贯、姓名和家中几口人都交代清楚了，这差事来之不易，看得出来她非常的重视。
“回夫人，老婆子姓沈，西洲人士，家中男人早前战乱中死了，只留下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在府上谋了个府卫的差事。”
陆望舒一听是西洲人，心里倒是没顾虑太多，只是面容和蔼的让她起来回话，看这沈妈妈训人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章法，看来贺叔齐在挑选管事这方面真是花了不少心思，这妈妈一看就是在大户人家当过差。
“沈妈妈辛苦了，往后府上还要你多费心。”
“不过这府中每月开支与账目都要交予我看看。”
陆望舒虽然在东京的时候没学过如何管家，可是这高门大户里，来往开支的银钱数目庞大，很难不保证没有人从中得利，这家业都是将军拿命博回来的，自然也不能松懈，此话一出，面前的沈妈妈神色倒是平静的很，很爽快便答应了。
“夫人说的哪里的话，这府里的东西乃至一棵花草，都是属于你和将军的，老婆子自当尽心尽力。”
陆望舒很满意，暂时也看不出哪里有破绽，她刚到府里第一天，也不敢询问太多，过分猜疑怕寒了下人的心。
“不知这府中的小娘，住在何处？”
沈妈妈忽然睁大了眼睛，露出骇然之色，她好像没听懂陆望舒话里的意思。
“夫人，你是听那个嘴贱的下人说的这话，府中从未有过小娘。”
“嗯？”
陆望舒也被的话沈妈妈惊讶到了，不是小娘难道是通房女使吗？她只得装作不经意的继续提问：“我听闻将军有一子，不知道这小公子和她的生母现在何处？”
沈妈妈转念一想，颤颤说道。
她刚进府里没多久，知道将军有一个公子，可这公子尚在襁褓之中，听闻他的生母是将军在东京府里一个下等的女使，就算使了什么狐媚术，有了身孕，将军也从未给她任何名分，现在住在西边的一处院子中。
“没有名分就这么待在他身边了一年多吗？”
听到这，她竟然开始同情起静月，从前她只要想起静月，心里都莫名的一股怒火，她是恨自己一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竟然输给了一个女使，可是如今她不也是再次回到了贺叔齐的身边吗？
她放下碗中的筷子，显然对面前的美味佳肴已经没有了心思。
“帝姬，你真的这么在意吗”
一旁的江绵忍不住开口，在她看来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如果赵琰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和她相敬如宾，她或许也不会出现在这，可是她自己也痛失了腹中的孩子，被赵琰折磨的不成人样，就是这样迫使她不相信，一个男人一辈子只会对一个女人痴情。
她摇摇头，没有回应。
江绵知道她内心的纠结，或许她根本不懂，因为她根本没有接纳过一个男人的爱意，一切都是一厢情愿的后果罢了。
身旁忽然来了一个女使，慌忙凑到沈妈妈耳边嘀咕起来。
忽然一个挑眉，她不敢正视陆望舒，只是支支吾吾说是厨房有事喊她去一下，见她面色难看，陆望舒只觉得事情不对，还是逼迫着沈妈妈把实话说了出来。
沈妈妈着急的说道：“那边院子来人传话，说是伺候的一个女使不小心把热汤打翻了，洒在了小公子的身上，这几个月大的孩子哪禁得住，左脸到脖子的那一块，烫的掉了一块皮。”
“怎么伺候的？”
陆望舒暴怒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不及问罪便匆匆让沈妈妈带着过去，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连忙赶了进去，见静月怀中抱着孩子，已经木讷的瘫坐在地上，任由孩子在怀中哭个不停。
“来人！快去打一盆冷水。”
她赶紧把孩子从静月的手中夺了过来，这时冷水也端到了她的面前，顾不上那么多，她只得拿着手中的丝帕浸入冷水中随后浇在烫伤的地方，看着这伤口烫的不轻，刚刚没及时拿水冲洗只怕会留下一身难看的疤痕，那名打翻热汤的女使，则颤颤巍巍的趴在地上小声抽泣着。
“怎么伺候的，你就等着将军回来将你乱棍打死吧！”
沈妈妈气急败坏，不停的用脚踢打着那女使，而静月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吓傻了一般。
陆望舒看到这副模样，心里狠狠的叹了一口气，这伤口红肿脱皮，有些触目惊心，只叹这孩子的面容以后怕是毁了，还是抱着一点希望让人把府医请了过来。
“这唉！”
“这怎烫的如此厉害，这小公子的容貌算是毁了。”
府医摇摇头，眉毛紧皱，口中不时叹气，语气中都透露着束手无策，还是拿出笔，开了几副去腐生肌的药方，递给了陆望舒，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让脸上的疤痕能淡化点。
她看着手中的药方，眉头紧锁，好歹是贺叔齐的孩子，若是真的毁了容，这长大之后定会受人指指点点。
看了一眼地上的静月，只觉得可悲又可恨，这是她的孩子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痛吧？指责的话到了嘴边，又不忍心说出来。
你先起来吧！一切等将军回来再说。”
见她没反应，沈妈妈急忙过去将她拉了起来，她眼神呆滞，精神也有些恍惚，许是被吓着了。
到了晚膳，桌子上几人都沉默不语，饭桌上的气氛都有些沉重，静月跪在一旁身子不断在抖动，小声的哽咽着，那名打翻热汤的女使早已被打得面目全非，没了气息，就这么血淋淋的躺在院中，家中的小厮女使也都站在院中不敢出声。
贺叔齐站在静月的跟前，脸色铁青，额头上清晰可见的青筋，好像下一刻怒火就要倾泄出来。
“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废物！”
陆望舒怀中抱着贺宛，上了一些镇痛的药膏之后，孩子已经哭的筋疲力尽，酣睡了过去，左脸那皮开肉绽的样子，还是让人看了头皮发麻，这么小的孩子就得承受这些，陆望舒彼时眼眶有些红，轻轻摇晃着小小的身子，满是心疼。
“你若不会照顾，就把孩子给沈妈妈，你就在伙房做一些粗活，以后不许再见孩子。”
这话包藏着他所有的怒火，静月依旧不应声，原以为她会向贺叔齐求情，此时却淡定的可怕。
看到她的这副反应，贺叔齐已然没了耐心，吩咐了几个女使把她拖了出去，关押在了一处柴房，他也愤愤往书房那边离去，只留桌上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也不敢动手中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