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测试
这情况究竟跟在柜台时有哪里不同呢,尽管有人数与理由这两点大相径庭的部分,但是连续两次都遭逢此等事态难免感到为难。
两位公会成员因为迁怒而把敌意抛给张绪清,他不禁叹息。不论是在宰相还是柜台前,甚至是现在这里,今天还真是他暴露于危险视线下的灾难日。
从刚才那番话里听来,正如张绪清所料,蕾菲尔的测验对手就是这两位公会成员。关于测验部分,据说她希望能由宵暗亭的冒险者予以指点,原本对方认为只要
派出一人就好,她却强求对方让两人都照顺序当她的对手。
结果当然不言而喻,张绪清偷瞥侧边一眼,他看向这名撇除她那柄细剑与做工精良的轻铠甲,怎么看都像更适合与花卉彩蝶为伍的妙龄少女,面对她却丑态毕露的两人,他们肯定是在少女还算游刃有余的情况下输给她。
另一方面,等交换资讯告一段落后,张绪清望向跟朵萝缇娅也聊完公事的两人。
「——那么,这次只要轮到我打倒他们就好?」
既然都遭遇不当的敌意与迁怒,那他就完全不必在谦虚与恭维这类事上操心,张绪清以不客气的口吻与傲慢的态度询问对方,莱克士则答道。
「没错。」
「比赛形式呢?」
「这只是在公会的比赛,没必要拘泥规矩,只要尽情战斗好让我们能给你评价就行,如此而已。」
「所谓战斗,是只要当成普通比赛就好?」
「是啊,不过公会的测验比赛只会用假的剑,毕竟你是魔法师……对了,我确实听说你好像不用魔杖。哦——假如你有什么想用的武器,尽管用你带来的家伙就好,只是不管你要用魔法还是其他招式,可别让对手受重伤或杀死对方。不过,对我们而言想必这点也是无稽之谈,对吧?恩麦夫?」
「……没问题。」
被莱克士问话的恩麦夫首次开口说话,看来他是位沉默寡言的人,但是他的表情也跟莱克士相同,言谈间透露出一股无法撼动的自信。
「可是两位仁兄~你们刚才输掉了吧~?」
「朵萝缇娅你少啰嗦!别在一旁随便打岔!」
「呀啊!」
被莱克士放声斥喝与来自恩麦夫无声的压力令朵萝缇娅不禁高扬悲鸣,然后朵萝缇娅转向张绪清吐舌头表示「不小心挨骂啰」,他则心想拜托她别太火上加油——
「那么你想先找谁比?我可以让你选。」
「先找谁啊……」
……仔细想想这种盘算似乎没什么意义。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尚未与不用魔法的对手交手过,尽管他姑且也在王宫里看过黎二与骑士战斗,但是从旁观察与亲身经历是两回事。这里还是先拜见一回方为上策,反正蕾菲尔马上就要回去,既然晚点这里只会剩下他们,想必也会有办法以温和手段解决,再加上只要在这里表现顺利,柜台前的那件事说不定也能蒙混过关。
(看来现在应该是大好机会。)
结果即使无关乎朵萝缇娅那番言论,他还是让自己彻底陷入火上浇油的情况——总之他已经打好如意算盘。面对用视线刺向张绪清催促他赶紧回答的莱克士,张绪清说道。
「那么恕我冒昧——请两人同时当我的对手。」
「——哦?」
「咦咦?」
这发言令蕾菲尔不禁发出兴致浓厚的声音,朵萝缇娅则放声惊呼。
另一方面,被对手这么说的本人自然神色紧绷。
「……啊?要我们两人同时当你的对手?你这小子是说真的吗?」
「是啊,我不太擅长讲难笑的笑话。」
听见这番毫不掩饰的答复后,莱克士的心情不出张绪清所料变得更糟。
「如果你有跟那女人难分高下的实力倒还不知鹿死谁手,凭区区一介魔法师,你以为我们会落于人后吗?可别以为在柜台打飞一个人就能得意忘形。」
莱克士的怒气伴随赤裸裸的发言,同时恩麦夫也抛给张绪清更恐怖的视线。强烈的自尊心让愿者上钩吗,这也难怪,毕竟还难以脱离少年范畴的自己对他们讲这种大话,他们内心想必也很不安稳。
只是就像张绪清受到对手轻视般,他自然也没打算揣摩对方的想法。
气氛就在这瞬间变得混浊,朵萝缇娅以含蓄态度询问。
「……那个,张绪清先生,你是认真想跟两人同时对战吗?」
「是啊,以我的情况来说倒希望你们务必多加通融,毕竟晚点我还要去找旅馆再回来这边,所以我希望能尽量早点结束。」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朵萝缇娅话才讲到一半,就被满是焦躁的莱克士放声打断。
「你是有能早点结束比赛的自信吗?」
「有啊。」
「竟敢夸下海口。」
「这点大话我还敢讲,就像你们公会成员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我至今为止也累积不少经验,对我来说老是过分谦虚,就精神卫生层面来说也不太好。」
「……臭小鬼,无法清楚判断对手实力的话,等级可是会毫不留情往下掉。你给我订正刚才的玩笑话,赶紧先选一个人吧,现在我还能饶过你。」
「不,我没打算一对一,而且我没做什么非被你饶恕不可的事。」
「……你可别后悔莫及。」
「感谢你的忠告。」
当张绪清耸肩,莱克士则怒发冲冠地咬牙切齿并对恩麦夫说道。
「哼……恩麦夫,我们可不能继续被这小鬼瞧不起,赶紧打爆他吧。」
「……我明白。」
当莱克士听过恩麦夫的答复后,他再次送出慑人视线,散发眩目却危险气质的两人结伴往训练场中央迈进。
「……张绪清,那两人可是相当熟悉战斗的对手喔,这么做真的好吗?」
「嗯。」
「你有信心能赢过那两人?」
「很遗憾我不具备适合这种自信的气质。」
当张绪清带着自嘲口吻如此说道,蕾菲尔则呵一声平静地笑出声。
「确实如此。」
「——竟然秒答,真过分。」
他看起来果真如此吗?在蕾菲尔这迅雷不及掩耳的答复下,张绪清没料到竟然会真的被人这样吐槽,两人皆因此不禁涌现笑意。
「呵呵呵……」
「哈哈哈。」
她或许是比自己预期更合得来的人,张绪清不禁思忖所谓爱尔休娜的引导还真是变幻莫测,接着他说道。
「……况且以那两人同时为对手也符合我的目的,所以我觉得这样就好。」
「……这样啊,那我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蕾菲尔乖巧地颔首,不知为何她转向朵萝缇娅,张绪清原本还想说不知道她要讲什么。
「不好意思,请问能让我从旁观看他的战斗吗?」
「咦?」
浑浊的声音下意识自喉咙深处飞奔而出。观看?为什么怎么会根本没听过有这回事,这是张绪清连想都没想到的发展。
「好的,我是无所谓……张绪清先生不愿意吗?」
「咦……不,我也无所谓啦。」
「那为什么你要露出那种表情?你的脸都扭曲到抽搐啰?」
「没有没有,我不过是完全没预料到,所以有点吃惊罢了。」
「是这样吗?可是你的态度实在很可疑……」
朵萝缇娅对张绪清的反应百思不解而侧首时,蕾非尔似乎因为获得允诺而心满意足地颔首。
「那就好,你的战斗就容我仔细拜见一番。」
看来蕾菲尔打定主意决心逗留此地,或许是听到张绪清说自己想同时以两人为对
手,身为剑士的她顿时涌现兴趣。结果竟然变成她会从旁观战,比完后该怎么解决才好呢。张绪清在内心想说好吧算了,随即往训练场中央迈进。
「那么双方都准备好了吗?」
面对朵萝缇娅的提问,莱克士仅默默自剑鞘拔出长剑,恩麦夫则将嵌于魔杖顶端的宝石转向张绪清后摆好备战架势。
张绪清为了像他们一样随时均可开战,他拿出一副黑手套,当他戴上那双不协调的手套后,再从口袋拿出装有水银(mercury)的试药瓶。
不晓得张绪清拿出什么玩意儿的莱克士满是讶异询问道。
「那是什么?」
「因为我也要用武器。」
「啊?」
就在当每个人各自都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目不转睛地凝视下,被视线包围的张绪清打开试药瓶盖子将内容物解放至地板,此为炼金术不可或缺的物质,也就是水银。另一方面,或许水银在这个世界算稀有物,其银色光辉不禁令蕾菲尔眉头紧蹙。
「银色的……水吗?」
「这是水银,请问你没看过吗?」
「是啊,我第一次见识。」
蕾菲尔眯起双眼说道,然后她再度提问。
「那是某种药品吗?」
「不是——」
就在张绪清答复蕾菲尔的疑问时,试药瓶的水银不留半点全滴到地板上,然后当这种大密度液体全数洒出来的同时,张绪清集中精神唱颂咒文(spell)。
「——变质、凝固、成就力量(permutatio coagulatio vis lamina)。」
渺小的圆形在水银滴落的中心位置扩展后形成魔法阵,那是面魔力散发出黯淡赤红光辉的魔法阵式。接着在张绪清操控魔术的当下,他能看见四人露出四种讶异神情,想必什么都没描绘即构筑出魔法阵这点对他们来说,无疑会大感震惊。
「炼金……」
众人耳闻的声音来自身为魔法师的恩麦夫,看来他至少还晓得张绪清在做什么。
不久后水银仿佛受到那道光与阵式催促,犹如粘土般延伸、扩展、蠕动过一遍后,于自身掌中集结并仿造为剑。
「——这就是我的武器。」
没错,现下他正好就清楚答复蕾菲尔的问题。这次他确实为了战斗集中精神,尽管他没穿大衣和西装,但战斗就是战斗。张绪清认定如今他无法退让,他握紧手套外的水银刀摆好架势,莱克士定睛凝视张绪清,送出怀疑的视线。
「……喂,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是魔法师吗?」
「我认为刚才那怎么看都是魔法吧?」
「魔法师会用剑吗……话说你会用剑?」
这问题不禁让张绪清回想起,跟翡露梅妮雅战斗时也曾听过同样疑问,看来对这边的人而言,魔法师加战士这种概念并不普及,在他们的刻板印象中,魔法师就是后卫,战士则是前锋,说起来魔法师与战士要学的内容截然不同,会有这想法倒也理所当然——
「勉强还行吧。」
「是喔—」
看见张绪清朝他不怀好意一笑后,莱克士就不再多问,他反倒把嫌麻烦的态度抛开,朵萝缇娅则抓准这个机会高举手臂。
「那么,开始!」
也不管朵萝缇娅喊出开战口号与否,莱克士直接冲撞过来,他的第一招显而易懂,藉由强烈的踏步起头,以豪爽的袈裟斩(注:袈裟斩来自居合道中,由袈裟领口往另一侧腰部斜砍的招式。)朝张绪清砍去。
张绪清面对这道斩击也靠袈裟斩应付。
「哈——」
莱克士会嗤笑他也很正常,张绪清这手怎么看都是坏招,毕竟敌我臂力悬殊这点昭然若揭,光凭两人手臂的粗细就一清二楚,仅凭蛮力只会被迫遭对手硬砍。
张绪清心想这样反而再下一城,想必在莱克士流露出那种表情的背后肯定浮现冷笑,不过结果却彻底背叛他。莱克士的剑与自己的剑仅一瞬间势均力敌,但张绪清却在这剎那倏地踏入左侧,保持夹紧腋下的状态往后方高举水银剑,回归到原本于右后方振臂举剑的架势来抵挡对手攻击。
「什么!」
施力处仅残留一人份的力量后,莱克士不禁挪向后方,他失去维持原本姿势的余力。正如使劲过头这句话,他的体重随剑一起朝张绪清右后方扑去,整个人往前摔倒。
这是袈裟斩彼此的冲击往上化解后溃散,藉此挡开对手剑击的妙招。也不论这招使完没,两人的情势即刻逆转,张绪清自然不可能像个傻瓜呆站在原地。
一个转身,即可看见莱克士毫无防备的背影,这背影仿佛诉说,赶紧朝他一剑砍来吧。这疏忽大意的代价就是他的后背犹如邀请张绪清的剑击,然而张绪清却不会把这时机称为绝佳机会。
没错,毕竟背后还有紧盯自己的危险分子。
「—风啊,望汝化为身怀悠久力量之粉碎意志,将愤怒赋予吾等敌手!悠风劲拳!」
「第二城墙,局部展开!(secandum excipio)」
张绪清毫不眷恋眼前的诱惑舍弃这一击。同时藉由周遭空气盘踞所创造出的巨人铁拳,其威力遭到魔术防御抵挡。张绪清使用的魔术为绚烂的金色要塞之第二城墙,此为对抗魔术的防御术式。
「什——!?」
讶异的声音究竟来自谁,详情无从得知,但是张绪清仅将剑瞄准莱克士那方,彷佛要敞开身躯般将戴有手套的左手往后方伸出,金色防御阵以掌心为起点在一瞬间展开,正面撞击到防御阵的压缩空气块于周围扩散成旋风,风势在丝毫无法撼动防御阵的情况下,数秒间即彻底化散开来。
莱克士由于方才的失态致使表情扭曲,他拉开距离往后跳的同时摆好架势说道。
「咕,竟然使出奇怪的剑招。」
「这是我家附近的道场教的。」
正当张绪清游刃有余地开口时——
「刚才那魔法是怎么回事!」
恩麦夫顿时神情激动地吵嚷不堪。
看见对方突然如此吃惊,张绪清诧异地眯起双眼转向对方,他感到诡异地说道。
「……不就是防御魔术吗?」
「我才不是问你这点!刚才,你的确是……」
「怎么?到底哪点奇怪?」
恩麦夫的言行充满谜团,他由于过分惊讶以至于无法顺利表达想讲的内容。
这绚烂的金色要塞为防御魔术,是为了能从任何类型的攻击中保卫自身安全所制作,称得上是杰作的坚固阵式。然而诚如外观所见不过只是防御魔术——论及除此之外还能讶异的部分应该是魔法阵,但是魔法阵的构筑,刚才也藉由操纵水银让他们见识过了。
事到如今根本毫无会让人尖叫的道理。
「你还说什么奇不奇怪——」
于是朵萝缇娅代替激动的恩麦夫说道。
「因为张绪清先生!刚才的魔法缺少属性干预就发动了吧!?」
「……这当然、是因为我没附加属性的缘故,老实说帮防御魔法添加属性也只是白费工夫吧?」
没错,属性对防御魔术来说只是累赘。要防御对手的魔术,基本上需要配置针对该阵式的防御,或使用所谓能有效对抗该魔术的防御被视为理所当然。赋予属性或许是能确实利用相克的道理来提升防御力,不过一旦术式的弱点遭到攻击,没弄
好甚至可能会让对手突破防御。基于可能发生这种缺点的缘故,防御魔术普遍被认为不适合赋予属性。
但是恩麦夫却一脸无法接受的样子——
「怎么可能会是白费工夫!魔法是因为有属性介于其中才第一次能使其成立!说起来缺少属性干预根本无法发动魔法……」
「啥、啥?属性的、干预?」
什么叫说起来啊,说起来他同样完全搞不懂对方讲这话是什么意思。所谓缺少属性干预则无法发动魔术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属性可谓宣示该魔术应当被分类为何种类型的指南,却并非发动魔术不可欠缺的力量——甚至是要素,应该不是才对,不,难道说——
「……张绪清,这世间的魔法全体皆得借助元素的力量才得以显现,若是不利用元素的力量,就绝对无法使用魔法,理应如此才对,然而为何你有办法在这天理外使用魔法呢?」
蕾菲尔眯细双眼凝视张绪清的眼神,以及她那排除丝毫轻忽大意的询问语句,正是这难解情况的焦点,然而他总算彻底明了。
「——对了。对了、对了、对了!是这样啊,原来如此我总算搞懂了……这里的魔法不是去赋予元素,而是不把元素本身当作发动媒介来驱使的话,就什么都办不到啊。」
张绪清来到这世界后一直抱持的疑问,时至今日总算豁然开朗。为何这个世界的魔法师都要特地帮魔法附加属性,他总算得以理解。
当初张绪清还以为这里的魔法是随处可见的自然魔术。
所谓自然魔术,即是利用大自然的力量产生魔术,或者靠魔术引发自然现象——这点先不讨论。由于异世界的魔法看上去相当类似自然魔术,所以才导致他误解。
但是一旦将谜团的上盖掀起,里面却是似是而非的内容。以他最初在王宫见到打开大门的魔术为例,其实只是想靠自然魔术开门的话,只需要单纯靠推或拉的力量就好,毕竟这些也是大自然本身的力量,直接利用即可。将质量轻盈的风力灌注到开关大门方面,首先就是白费工夫到极点的事,没错,假如这里的魔术为普通的自然魔术则应当如此。
换句话说,如果办不到这点,就表示这里的魔法跟自然魔术只是似是而非。他们所说的元素——由于魔术限定仅靠八种元素才能显现,因此发动的魔术才必定会产生某种显著的属性。
「每次都非得靠元素才能发动魔法,听起来还真是麻烦。不仅增加无谓的魔术进程,甚至还会增加更多道手续,不仅麻烦还很白痴。」
「你、你在胡说什么……」
「哪有什么胡不胡说,进行防御的魔术,一旦变成为了防御而非操作属性不可的魔术,根本就难用到不行。」
恐怕就这世界的魔法情况而论,他们并非遵循魔力、术式、防御这种过程去行使魔术,而是必须依照魔力、术式、元素、防御这种过程,因此这个世界的魔法咏唱才如此冗长,也难怪不咏唱会令人震惊万分。
(真受不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翡露梅妮雅时的情况也是如此,但张绪清却尚未研究过这个世界的魔术。张绪清世界里所谓的魔导书,也就是俗称的奥义书,绝非帮助魔术初学者从零开始的魔术师指南书,也非任谁看过就能使用魔术的入门手册,想读懂内容势必需要资料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因此张绪清并未致力于解析魔法,假如解读魔导书需要耗费漫长时间,他认为从这个世界的构成,以及大自然与传承下来的魔法根本中掌握事态还更有帮助得多,所以他待在书库时也只看相关书籍。
再者张绪清也有纯粹对未知的魔术战感兴趣的一面,自己不晓得的神秘竟然是重要关键,他也曾期待这点是否会替他带来崭新的感动。
……那天,截至当时为止所累积的努力成果为何,实在也不值一哂。
「……好吧算了,来打吧,毕竟我也跟你们一样讶异得很,既然平起平坐,就没必要在意太多是吧?」
面对张绪清这番试探般的提问,回报他的却是渗出怒气的咏唱。
「—风啊!汝身怀悠久力量化为阵式,其为暴虐之阵,自高空酝酿出不计其数的破坏,蜂涌至吾敌身边方为正义,喧嚣暴君!」
响彻周遭的键言为——嘈杂的暴君。在旋风以恩麦夫为中心飞扬的瞬间,空气犹如盘踞般摇晃的情况发生于周围好几处,这跟刚才的单一现象不同,是空气的弹幕阵式,看来他打算凭数量与威力压制发言傲慢的张绪清,但是——
「第二城墙,强化展开(secandum perfectus)!」
防御魔术。暴虐风暴伴随极为激烈的声响,往更加耀眼的金色魔法阵蜂涌而至,每道攻击均蕴含远远超越张绪清指弹的威力,可能达十倍二十倍,非也,甚至超
越这威力。
——连射(rush),炮击的雨势宛如这单字般绵延不绝,但是这也仅在城墙一瞬间的对抗下消逝,在反复不断重复这过程下,张绪清未受半点打击。
最后风魔法在这里画下休止符,附近的地板扬起风尘,无言以对的恩麦夫就这么架起魔杖。在这些风势包围下,他被张绪清视作无所谓的家伙且以冰冷的目光凝
视,他表示自己无计可施而停下动作。
此刻张绪清耳闻强烈踢动地板的声响,换句话说,对方是莱克士。
「你少……」
或许他想讲少得意忘形。莱克士双手架起剑,仿佛朝张绪清弹过来般一跃而上,看来他打算瞄准张绪清的魔法收尾时来场出其不意的袭击,但是他这招也在张绪清足以反应的范围内,动作仍旧太慢。
张绪清从恩麦夫转移目标,他依然垂落手臂将视线往莱克士方向奔驰,第一城墙,局部展开。
「primum excipio!」
「——得意忘形!」
当言词伴随长剑与城墙冲突时,产生齿轮摩擦般震耳欲聋的剧烈摩擦声,声音来自边转向边打击对手的实体长剑,以及预料到攻击而展开的非实体城墙。只是如同拿剑敲击城墙毫无意义般,此刻这么做自然同样不具意义,魔法阵没有遭到削切,反倒是长剑被削去。
「这点程度根本碰不到我。」
「呜、唔……」
面对伫立不动的对手,自己的攻击却只被对方睥视,这景象何其滑稽。张绪清眼见满脸痛苦的莱克士,他认定此为绝佳时机,趁莱克士无法突破防御,因而松懈施加于剑里的力量时往左方踏步。莱克士在张绪清阔步的正隔壁挥剑落空,接着张绪清趁两人互换位置的机会,为了要打倒莱克士发出格外响亮的弹指声。
——啪嚓。
「吾阿阿阿阿阿阿!」
莱克士遭到于身旁产生的弹指冲击威力吞噬,整个人弹飞出去。
然后张绪清甚至不去看莱克士弹飞到哪,直接转向调整好姿势的恩麦夫。他对架好魔杖,剩下仅需咏唱咒文(spell)的魔法师抛出的话是——
「这样好吗?你的魔法对我可没效。」
「唔!即使如此——」
或许他想讲仍旧要试试看。魔术大战,这份气魄值得嘉许。趁着这股热度,张绪清也为打倒对方而开始咏唱。
「力量伴随渊博的知识苏醒吧(buddhi brahma buddhi viaya)。」
「——风啊,汝身怀悠久力量,剧烈呼啸。」
同时间施展的魔术与魔法,在缺少准备动作的情况下,结果影响胜利的因素仍旧落在咏唱速度。而且在使用是为卡巴拉秘法的压缩咏唱技法(notarikon)的魔术面前,需要属性的魔法根本迟钝至极,一旦贯彻较量速度到底,对方无疑只会落入败阵的下场——不过这也是双方使用同等强度术式的情况。
「狂风!」
然而先咏唱完咒文(spell)与键言的并非张绪清而是恩麦夫,令人意外的是此为仅二、三小节的简短咏唱,这道术式不具备攻击性,因此也不会危害到对手,既然如此,那他又为何要在这个时机使用呢。
但是疑问立刻获得解答。
没错,伴随魔力的强风,从自己背后吹来。
(很有一手嘛——)
张绪清心怀背后即将面临冰冷触觉的预感,同时他嘴角混杂喜悦的笑容扭曲。对方不期望打魔术战,而是飞奔过来吗?恩麦夫,他那赌命使出浑身解数的掩护,令张绪清不禁想抛开战斗放声赞扬。
因此张绪清才行使魔术,他咏唱的咒文(spell)是buddhi brahma buddhi vidya。
「然后,将那甘甜美声的饥渴委于其身(buddhi karanda trishna)!」
buddhi karanda——trishna。没错,trishna是意味饥渴的单字,由于它身为五种
以上宗教的仪礼语,就魔术观点来看也是强而有力的梵语,其为密宗系统用于魔术方面的神秘。然后正如那饥渴的单字所示,恩麦夫脚边显现出与西洋魔法阵构造截然不同的魔法阵(曼茶罗)。
「还没完!」
恩麦夫的身体释放至外界的魔力伴随这股气势越发增强。
或许他打算靠释放魔力以藉蛮力来抵抗张绪清的术式,这大多是用在穷于防御时抵抗魔术的最终手段,以对付使用过术式后的对手来说,这对策算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很遗憾的是,张绪清这边行使的是枯竭的魔术——迦陵频伽的甘甜美声。该魔术并非直接攻击,其本质为让对手吐出魔力,换句话说——
「什——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恩麦夫的魔力伴随尖叫释放到超过自身控制力且不断加速,不久后力量被剥削殆尽的魔法师男子屈膝跪地。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张绪清接着听到位于正后方的莱克士大吼,他理应被豪爽弹飞,但他们却仅维持在这点距离,这当然是因为刚刚受恩麦夫掩护的缘故。只是张绪清不必为此仓皇失措,他把水银刀转向握住,其剑身宛若转变为尘埃旋风般,反转。然后在那双手剑上反射的光辉沿着剑身坠落前,自己的剑更快上一瞬间——
「喀、唔……」
莱克士挥落长剑前,张绪清正拿水银刀抵住他的颈项并询问道。
「——我认为这下应该算我赢了,你认为呢?」
他丝毫没有能抱怨这句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