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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丧子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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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封山,传递消息谈何容易。

    昨夜雪飘一夜,今晨一推山门,地上积雪已半尺有余,今天程秀秀能够顺利回到蓝靛厂火器营就不错了。

    丧子之痛,让沈心茹一时半会缓不过神来,肚子里的孩子早已成型,却夭折流产了。

    酸男辣女,自从怀上这个孩子,沈心茹一直爱吃酸,她笃定是个男孩。

    这种痛苦,只有女人能体味,男人是永远都体味不到的。

    孩子流产,夫妻双方均难受,但女人的难受程度要比男人厉害万倍,因为肉长在她身上,她每天都能感觉到孩子的心跳,母子连心,两个灵魂是交织在一起的。

    母亲不高兴,肚中的孩子也会低落,母亲高兴,腹中孩子也会欢快,母亲能感觉到孩子每天的变化和不同,在母亲眼里,这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无论他有没有出生,母亲都已把他当成生命中的伴侣。

    现在,孩子没有了,沈心茹几乎不敢接受这个现实,从昨夜到今天,她仿佛做了一场噩梦,她多么想这仅仅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孩子依然在肚子里,肚子依然鼓鼓的,她依然能感受孩子的蠕动。

    可摸着塌陷的肚皮,她知道,这不是梦,孩子真的没了。

    净融禅师和弘一法师,率众弟子,为这个幼小的婴灵举行了一场法事,诵《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加火供为其超度。

    沈心茹泪洒床头。

    这种打击带来的痛苦是持久性的,别看沈心茹现在表面上恭恭敬敬、言语毫不失礼,其实都是大灾大难过后的应激反应,后面的岁月,这种痛苦,会伴随她一辈子。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正在经受丧子之痛。

    就是海爷。

    海爷昨晚就接到毛皮厂房的伙计打来的电话了,他已到山海关,让海志广带沈心茹先到兴隆县,就是打前站,随时准备交接。

    与海爷同行的,有上海的皮爷、骚爷。

    皮爷、骚爷奉杜月笙之命,早已抵达东北,双方在哈尔滨就将一切都勾兑好了。

    跟随海爷过来的,还有两个人:铁良和铁蛋。

    这两个人从德胜门“秦淮赌场”待了几个月,日本炮轰山海关结束后,关内关外通行,他俩就去东北投靠海爷了。

    陈三爷之前想做掉他俩的,但扑空了。

    现在,他俩跟着海爷杀回了关内。

    这两人喜不胜收,他们坚信,陈三爷这次死定了。

    铁良和铁蛋恨不得陈三爷马上死掉,陈三爷于他们正如喉咙里的浓痰,咳之不出,咽之不下,陈三爷只要活一天,他们就一天不舒服。

    而且他们有个预感,陈三爷如果一直活着,早晚有一天会把他俩灭掉。

    海爷一行人昨夜亥时到达的山海关,北平方面早就有人前来接驾了,安排在当地最有名的“老龙头客栈”,待第二天乘坐火车入京。

    接驾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邢二爷及潘召、七和尚。

    这三人是受驮爷委托,代表北平最大“瓢把子”驮爷,来山海关迎接海爷一行。

    古人迎来送往,讲规矩,对于贵客,得出城出郭,虔诚迎送。

    出城三十里,出郭五十里,十分重视。

    驮爷作为北平最大毒枭,完全尽到待客之道,让邢二爷带着潘召、七和尚直接跑到山海关去迎驾了。

    驮爷为何如此积极?海爷要杀陈三爷,跟他有个屌毛的关系?

    关系大了!

    驮爷的第一桶金,来自东北。

    当年从东北背出来50斤大烟膏子,成就了今天的京城毒枭。

    当时促成这笔买卖的居间人,就是海爷。

    否则驮爷走不出东北。

    从这个角度讲,是海爷成就了驮爷。

    此其一。

    其二,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侵占东北,老毛子那边过来的货,都得经过日本鬼子过一手,否则不予放行。这里面就需要海爷去勾兑了,否则驮爷的货,十成能损失六成,赔掉腚了。驮爷,离不开海爷的支持。

    其三,就是陈三爷自己拉的仇恨。陈三爷当时为了凑够蕉爷要的600万,不得已搞旁氏骗局,其中中招的就有驮爷的手下:邢二爷、杨五爷、钱六爷。

    这三个货都是驮爷的嫡系,贩毒集团第二梯队。

    一个眼神不聚,一个山羊咩咩,一个丹顶鹤,都是驮爷的基本班底。

    这三人在陈三爷身上吃了大亏,被骗了600多万,是可忍,孰不可忍?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三个老家伙晚上疼得都睡不着觉,将此事告知了驮爷,驮爷从那时起,就把陈三爷记下了,早晚要灭了这个小崽子。

    可当时蕉爷正是春风得意时,没人敢动陈三爷。

    后来想动手时,陈三爷又鬼使神差地被上海帮扣留了。

    现在,清算的机会来了。

    三股势力要合力绞杀陈三爷。

    这一次,陈三爷纵然有三头六臂,也跑不了了。

    所以,北平对赌的地点,海爷就让驮爷安排了。

    驮爷义不容辞,安排在了德胜门“秦淮赌坊”。

    京城黑道都知道,这赌坊背后的真正掌舵人,是驮爷。

    海爷一行从哈尔滨南下,为表重视,驮爷提前安排邢二爷带着新入伙的潘召、七和尚,去山海关接驾。

    邢二爷欣然应诺。

    但潘召却牙疼了。

    潘召是最不愿意和陈三爷打交道的人,他发现陈三爷八字特硬,逮谁克谁,从曹县到黑松林,到天津卫,一路打交道一路挨克,陈三爷就像个幽灵,把他弄得不人不鬼。

    潘召这一辈子都不想和陈三爷再见面了。

    之前他在报纸上看到陈三爷在上海协理“外滩九号”,他就断定陈三爷回不来了。

    所以,他才带着七和尚来到北平。

    他来北平,是奔着开辟贩毒的新事业来的,好不容易加入了贩毒集团,本想大展拳脚、大干一场,没想到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去山海关迎接客人。

    再向邢二爷仔细一打听,原来又是和陈三有关的事。

    那一刻,潘召牙花子都疼了,他就纳闷儿,怎么就躲不开了呢?怎么到哪儿都有陈三呢?他怀疑上辈子和陈三爷是一个藤上的两个瓜,否则这辈子不会如此纠缠。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凡是沾上陈三的事,到最后肯定是败得一塌糊涂。

    这次他依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感觉自己新开辟的这份事业,恐怕要夭折。

    如果有可能,他想像嫦娥一样奔月,离开地球,这样才能彻底摆脱陈三。

    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志在必得,唯有潘召,略显悲观。

    但他不敢表露,刚刚加入贩毒组织,正在考验期,如果此刻流露忐忑神情,不利于转正和提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潘召心一横:干了!

    跟随邢二爷,从北平出发,去山海关,迎接东北瓢把子海爷。

    邢二爷、潘召、七和尚昨夜下午就到了山海关了,提前定了客栈,恭候海爷一行,亥时许,海爷、皮爷、骚爷、铁蛋、铁良准时到达。

    双方一碰面,先是寒暄,很快进入客栈酒楼接风洗尘。

    但有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就同时惊呆了,心下都在纳闷儿: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两个人,就是潘召和铁良,彼此都很惊讶,潘召见到铁良的那一刻,眼珠子都红了,铁良也吓得不敢抬头看潘召。

    须知,当年,在曹县,潘召把陈三爷招致麾下,为其卖力,操纵赌场,大把赚钱,陈三爷在经营“六合义”赌场的期间,收了一个小弟,就是铁良。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铁良也是潘召的小马仔。

    后来陈三爷指使铁良暗中跟踪潘召,这才发现潘召和谢四虎的媳妇婉君的腥气事,陈三爷这才挑拨离间,联合谢四虎干翻了潘召。

    后来,陈三爷和铁良一起跑掉了。

    潘召对陈三爷和铁良恨之入骨,再后来,潘召在黑松林碰到陈三爷,双方又是一通折腾,最终惨败。

    但这期间,潘召从没见过铁良。

    因为他不知道,铁良早已在东北投靠了海爷,后来在天津办事不利,又投靠的白小浪,这个过程,潘召和铁良完美错过。

    现在,两人在山海关老龙头客栈,不期而遇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但双方都没作声,因为他俩深知,自己现在就是小喽喽,在大人物面前,不能造次。

    潘召心下冷冷一笑,暗道:行嘞!甭管能不能干死陈三,但铁良这个小逼崽子的命是到头了!

    一行人在客栈的一个大包厢里落座,摘下礼帽,脱下大衣,拍落一身风尘。

    酒菜很快上齐,满满一大桌,客栈老板还给烫了酒,热酒热菜,好生痛快。

    外面下着雪,八个人喝着热酒,透过窗子看着外面鹅毛大雪,那种“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惬意,油然而生。

    邢二爷等人虽然前来接驾,提前预定了这家客栈的客房,但海爷不会让邢二爷掏钱,要的就是一个面子,只要礼节到了,就行了。

    因为这家老头龙客栈,背后的金主,就是海爷。

    这是人家自家的买卖。

    八个人喝得很逍遥,人逢喜事精神爽,因为明天就能把陈三拿下,今天在座的,都是陈三的仇人,都在陈三身上吃过亏,栽过大跟头。

    同一个敌人,同一个梦想,让八个人同仇敌忾,攀谈交心。

    酒过千杯逢知己,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口热酒一口肉,陈年旧事喷起来。

    老贼们有一个习惯,就喜欢提当年勇。

    海爷喝了一杯热酒,一拍胸脯,霸气说道:“想当年,我在东北起家时,冰天雪地一把菜刀,从碾子峪砍到大碍口,没一个人敢阻挡我!没一个人是我的对手!腊八吃饭,我喝第一口,张作霖也得毕恭毕敬!”

    “海爷霸气!”众人赞叹。

    皮爷也喝嗨了,慨然叹道:“当年我和杜先生在码头做苦力时,两把菜刀,横穿十五个弄堂,人来杀人,鬼当杀鬼,蒋介石那时还是小喽啰,戴笠更排不上号,整个上海滩,只有我和杜先生……”

    “皮爷厉害!”众人齐呼。

    人类有个通病,无论男女老少,好像不吹牛逼就活不下去,尤其喝点酒,牛逼拌饭,越吃越烂。

    八个人相互恭维,牛逼正吹得当当响。

    突然客栈老板急匆匆跑进来,在海爷耳边轻声细语。

    海爷赶忙起身,道:“皮爷、骚爷、邢二爷,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海爷跟随客栈老板走出包厢。

    很快,来到一楼曲尺柜台内的电话房,拿过电话:“喂?”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海志高毛皮厂房伙计的声音:“海爷!我是三扁瓜!”

    海爷说:“我听出来了!怎么了?”

    三扁瓜说:“大少爷和三少爷……死了!”

    海爷以为听错了,本来就喝多了,脑袋有点迷糊,忙问:“你说什么?”

    三扁瓜一阵哭腔:“大少爷、三少爷,都死了!”

    海爷大惊失色:“你再说一遍?!”

    “两个少爷都死了!”

    海爷感觉天转地转:“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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