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纯粹的爱与恨
期末考试考了一个星期,从最后一场的教室走出来,方歌的脚步都是虚浮的,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做题,连轴转的思考让他一直皱着眉头。
“考的怎么样。”席松站在考场外面等他,看见人走出来招了招手,他应该刚洗过澡,发丝蓬松柔顺的被风让他即使在人群里也是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存在。
不远处有几个女孩指着他在说些什么,又羞涩的不敢靠近。席松雾蓝色的眼睛原本低垂着,却在抬起头的瞬间有了笑意。
“还行,就是好累。”
“回去吗,收拾收拾东西,你应该是明天离校吧。”
“先等一下。”方歌抱着胳膊,笑着朝那几个女生看去,“席,应该有人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吧。”
席松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抬手给了方歌一个脑瓜崩:“你不走我走了。”
“哎呀,来了来了,别冷着个脸嘛。”
其实需要带回去的行李并不多,方歌简单塞了一个行李箱,就靠在前两天新买的真皮沙发上玩手机。
江棠把他们四个人拉了群聊,群聊名还没取,这会正在征询他俩的意见。
小鸽子:帅哥方歌和他的朋友们。
宋词:棠诗 踢掉!快把他踢掉!
棠诗:要不然叫美女与野兽?
小鸽子:你认真的吗?你看着我和席的脸再说一遍?
席松在浴室里洗澡,并不知道三个幼稚鬼已经隔着手机吵了一架,他擦着头发上的水推门出来,身上还带着男士沐浴露的香气。
搁在书桌上的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席松拿起来,微信的图标上的99+有点茫然。
棠诗:要不然就叫谋财害命和唐诗宋词。
小鸽子:好长的名字。
席:谁谋财害命?
宋词:你和方歌不是一个金融系一个医学系吗?
小鸽子:这你就浅了,我双学位,俩都会。
宋词:不是吧阿瑟,单押也算押啊。
席:可以叫霍格沃茨。
棠诗:此话怎讲?
席:正好我们都是不同专业的,性格也适配四大学院。
小鸽子:还得是席,取名就是有水准,也不知道哪个没品的取美女与野兽,都什么都,能叫帅哥野兽吗?
棠诗:你小子点我呢?
方歌趴在沙发上,寝室里开了空调,并怎么不感觉的到冷。纤细修长的腿小幅度的摆动着,裤脚掉到了小腿肚的位置,露出了脚腕上颜色鲜艳的红绳,莫名给少年增添了几分色气。
席松忍不住喉结滚动了一下,从他床上拿了条毛毯盖在席松身上:“盖着点肚子,容易着凉。”
方歌放下手机,像只小猫一样抻直了胳膊,伸了个懒腰:“明天就要回去过寒假了,真不想回家啊。”
“回去又要参加酒会吗?”
“不知道是去哪,但肯定是要去的。不过我妈回国了,也就她能劝得住我爸。唉,有的时候我总是在想,我真的需要方家小少爷的这个身份吗?”
“方歌。”席松坐在他的身边,屋里的灯没开,只有昏暗的台灯亮着,“你会恨你的父亲吗?”
“恨吗?”方歌陷入了沉思,从小到大,方承旭对方歌的都是以方笙的标准去要求。哥哥考了全科满分,他就也要门门满分。哥哥弹钢琴受到了大师的夸奖,他就也要去学钢琴。他就像是被条条框框打造出来的另一个方笙,一个低配版的方笙。他也想要做的很好,也想追赶上哥哥的脚步,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学习到凌晨一两点,弹钢琴弹到手指发颤,甚至听到一直反复练习的曲子就胃里翻浆滚海,都无法和哥哥比肩。他就像是注定的天才,过目不忘还能举一反三,对数字极其敏感。方歌也不是没有试过叫哥哥教他学习,但两个人明显不在一个线上,方笙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的题目,方歌要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好几分钟。学了几天反而给自己学的更不自信了。
父亲其实从未在物质上亏待过他,从国外空运来的最新鲜的食材,曾经任职在五星级酒店的厨师,高级定制的衣服和华丽奢侈的房间。即使后来在家自学以后,也给他找最好的老师上网课,甚至担心他一个人孤单,找了于熠来给他做家庭教师。
即使过去很多年,他依旧记得,那天方笙去上补习班,父亲带他和妈妈一起去游乐场,他被父亲抱着坐卡丁车,车速过快加上被后车追尾,最后导致他们都摔了出去。父亲把年幼的他圈在怀里护的严严实实,自己的胳膊却被车上一枚尖锐的零件划伤了,缝了三针,他当时愧疚极了,哭着说爸爸对不起我不应该玩卡丁车。爸爸说了什么呢?哦,他当时说,没关系啊小歌,这是爸爸保护儿子的勋章。原来他也曾那样温柔的叫他的名字。他给他的爱不够,给他的恶也不够。让方歌对父亲无法纯粹的恨,也无法放下心里的芥蒂去爱他。
席松安静的坐在一旁,并没有打扰他的思绪,良久才听见方歌的嘴里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我潜意识里觉得我应该是恨他的,但是我的灵魂又在告诉我不应该这样。”
“方歌。”席松坐在离他只有一个抬手的位置,“那是因为我们的爱和恨都不够纯粹,你太矛盾了,也没成长到可以把这些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年纪,所以会感到痛苦。”
“可我不想这样,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方笙了,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可是我每天都很痛苦。”方歌开始咬自己的指甲,他没有哭,只是少有的露出纠结又痛苦的神情。
“方歌。”席松雾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蓝宝石般的光,他握住被方歌咬的嘎吱响的手,感性的情感第一次抑制了他的理智,脱口而出,“你想不想和我去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