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当时死的为什么不是他
“是的。”叶鹤亭也有些窘迫，这么多年，他就只有这么点钱。
“来来来，我给你算算。你一个月工资不算补贴，是158，前几年副营长的时候是141，平均算你一个月150的工资。你就算往家里寄了100块，起码还有50块。看你穿得那么旧，也没囤什么值钱的东西啊，你告诉我，你的存款为什么只有100块？”唐梨都懵了。
要不是叶鹤亭一脸诚恳老实，她都要以为他是故意拿这钱来羞辱她的了。
“不是的，我每个月还会寄五十块给阿明的妈妈。”叶鹤亭低下了头。
“阿明活着的时候，每个月都会寄那么多回去。我只是想替他尽孝。我怕阿明他妈不肯收，就跟他们说这是国家给的抚恤金。”
他刚被救下来的那段时间，梦里都是阿明血肉模糊的脸，耳边回荡着他那句话：“叶哥，替我活下去。”
有时候他真恨当时死的为什么不是他。
阿明上有老下有小，女儿两岁，家人都在盼着他回家。而他只有一个见了两次的妻子，母亲兄长也不怎么疼爱他，弟弟妹妹只盼着他钱寄回家。
他活着有什么意思，明明阿明比他更值得活着。
后来还是领导要派人把阿明的骨灰送回去，他才从消沉中清醒过来。他要送阿明最后一程，也要跟阿明的家人道歉。
他把阿明的骨灰送回了乡下。
得知是因为救他阿明才牺牲的，他的妈妈王秀云第一反应就是怨恨，她骂他打他，甚至把他的伤口都打崩裂，他都咬牙承受了。
他以为她会恨他一辈子的。
可是在他们要走的那天，王秀云来送他了。
“替他好好活着，他不怪你，大娘也不怪你。”她颤抖地抬起手抚摸了他的脸庞，像是透过他去看自己的儿子。
“他那个时候做出了救你的决定，肯定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我的儿子我了解，他没那么傻的。”
听到这话，他当场就哭了。
“好孩子，还疼吗？”她摸着他的肩膀询问，这是那天她打在了他伤口的位置。
“不疼。”他流着泪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王秀云也泪流满面。
她遵照了小儿子的遗愿，让叶鹤亭把夏晓燕和孙女荣荣带去了军属大院。
那是成为城里人的机会，她不能拦着。
他们就此别过。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大娘，所以每年过年都会去探望她。反倒是没有回过一次家。
他一连去了五年，直到今年，大娘让他别去了，回家看看吧。他的家人也会想她的，就像她想念阿明一样。
他这才放下了心结，打算等年后回去看看。既然那个只见了两面的妻子不愿意回信，那他就放她自由，回去问问她的意愿。
若是不想继续过下去了，那就离婚。
没想到，他还没回家，就收到了唐梨寄来的离婚信。
唐梨听他说完这一切，心里像压着沉甸甸的石头一样喘不过气。
她这个局外人，只是听听就觉得沉重得直不起腰了，那叶鹤亭这个当事人，得背负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啊。
那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叶鹤亭见她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这样压抑的表情，看着不忍心，于是故作轻松道：“你放心，以后钱不会寄回去了。除了给阿明他妈的那五十块钱，其他钱都给你支配。我什么都不用买，你和昭昭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钱都给你们花。”
“我知道了。”两人没有再提先前的事情。
叶鹤亭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拍了电报，请王大娘来蓉城。
王秀云收到了电报，找大孙子读给自己听。
“大龙，你替奶奶看看，这写的什么？”
牛大龙立刻跑了过来，看完告诉她：“奶，是叶叔叔请您去蓉城呢。”
“好端端的，怎么让我去蓉城了？”王秀云有些疑惑。
“说是有事。具体什么事也没说。”牛大龙摇了摇头。
“这电报多贵啊，在上边说得花多少钱呀。”王秀云伸手拍了一巴掌孙子的屁股，“肯定是有要紧事，不然你叶叔叔不会发电报让我过去的。”
王秀云说完大惊失色：“不会是荣荣他们出什么事了吧？”
大儿子牛日平赶忙宽慰道：“您就别自己吓自己了，有啥事，您去了再说。”
“可现在马上农忙了，我去了，这工分谁来挣啊。”王秀云有些发愁。
“您都这把年纪了，去了也就挣两三个工分。别到时候工分没挣到，反而把自己累到了。您就去一趟蓉城吧，顺便看看看弟妹和荣荣他们。”牛日平对夏晓燕还是很有好感的。
弟弟去世那么多年，她都没有改嫁，还是守着孩子好好过日子，是个好人。
“奶，我也想去蓉城，您带我去吧。”牛大龙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不行，你还读不读书了。“牛日平抢先拒绝了儿子的无理要求。
“你去了，二龙小龙是不是都要去。你奶奶带谁去才公平？家里还一堆活呢，就别跟你奶添乱去了。”
牛大龙只得蔫巴巴地闭上了嘴。
最后在家里人的劝说下，王秀云决定还是去一趟蓉城。
毕竟荣荣可是小儿子唯一的血脉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就像那个时候小儿子牺牲了一样，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她会死不瞑目的。
两天后。
王秀云到了蓉城火车站，叶鹤亭已经在等着她了。
“大娘，给我吧。”叶鹤亭主动上前去提了行李。
王秀云笑呵呵道：“大娘给你带了你最爱的腐乳，香的嘞。”
叶鹤亭也跟着笑了起来：“难为您还记得。”
“那可不。”
一上车，王秀云就按捺不住了，主动开口道：“小叶，这回你让大娘来，是为了什么呀？是不是荣荣他们出什么事了？”
叶鹤亭笑道：“是想让您见见我的爱人和孩子。”
“你有孩子了？”王秀云十分惊讶。
他这几年听说一直没回过家，哪里来的孩子呀？
“对，我女儿，六岁了。叫叶昭昭。”提起女儿，叶鹤亭脸上的笑变得温柔了许多。
“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呀。”王秀云有些疑惑。
叶鹤亭顿时感到十分羞愧，但王大娘是自己人，他便没瞒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王秀云气坏了，忍不住数落起了何桂花办事不妥当。
与此同时，叶昭昭也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