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成仙非吾愿
“别碰点明炉！”
眼瞧小太岁好奇伸出手，蛊雕赶忙喝止，随之往那点明炉中扔出块大石头。
但见那石头在接触黑焰的刹那，转瞬化为灰烬消散无影。
小太岁见状一激灵，慌忙躲在惊秋身后瑟瑟发抖，打死也不靠近点明炉两丈内。
“你带我们来这儿想要说什么？”
浮长川看着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成仙非吾愿’，好奇看向蛊雕。
蛊雕扇动翅膀，自石柜后头飞出一竹简落在浮长川手中，道：“这手简记述了白石生飞升之际的所见所闻，你且看看。”
“飞升？！”浮长川一咯噔，满心求长生的他本就对‘飞升’有着浓厚兴趣，遂立刻翻动竹简。
“庚午年惊蛰，吾道臻洞虚，于白石境服下金丹，欲飞升紫极、游翔云表。时万里云动，吾盘腿坐于山巅，静待天劫降下……”
“吾所历乃七耀乾火劫，三道劫雷后天劫生变，初时仅有丝缕乾阳之火藏于雷中，虽是凶险非常，但借金丹妙用，仍可护住全身。”
“然末一道劫雷落下时，雷柱好似浑身冒着灰紫火焰的凶兽麒麟，咆哮着一口将吾吞没！那一瞬，天地只剩黑暗。”
“待吾苏醒时，但觉伤势痊愈，天地间祥瑞频现。这令吾大喜过望，方以为自此踏上仙路、成万古仙躯之际，天地骤然昏暗。”
“吾疑惑抬头，但见劫云之上是一群群凶兽凝眸俯瞰，凶兽后站着无数残肢断臂的人影，面如死灰、了无生气，似是一具具木偶。”
“人影后又是一道道山似的魁梧身影，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手攥赤链、口吐黑莲，他们戏谑盯着吾，就仿佛在看一只小虫子。”
“片刻又见劫云卷动，转瞬凝成一座巍峨却灰暗的天宫，大殿上坐着一威严的帝君，他睥睨众生，众生皆是蝼蚁。”
“吾心思扰动，这魔狱般的去处，便是吾朝思暮想的‘飞升’？骇然惊疑之际，忽有鸿音贯入耳，大喊‘快逃！’”
“吾认出那嗓音，正是吾师中黄丈人。茫然抬头，但见那无数残肢断臂的人影中，竟有一人与吾师相仿。”
“倏而又见他残臂一挥，竟有块玉简落入吾手。刹那风雷惊变、残云卷动，天宫、人影、凶兽尽皆化为一团混沌。”
“混沌中突然降下一道金光，似要引吾往‘仙界’去。吾思绪杂乱，打开师尊所遗玉简一看，入目即是‘自斩道基，切莫飞升’。”
“没了？”浮长川翻了翻竹简，疑惑瞧向蛊雕，问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如你们所见，白石生自斩道基，断了飞升之路。”蛊雕环顾四周：“他花费百年去修复道基，亦将自己关在这石室百年。”
“道基还能修复的？”浮长川好奇问道，蛊雕只是摇了摇头，继续道：“百年间他迷茫过、挣扎过、癫狂过，写下这满墙的‘成仙非吾愿’，终是悟得‘但求长生乐’！”
“但这跟俺们有什么关系？”小太岁趴在石桌上，嗷嗷打着哈欠。
“啧，就属你没耐性。”蛊雕瞪上一眼，道：“那之后白石生绝口不提飞升一事，但飞升时的所见所闻，仍如梦魇扰乱其道心。”
“所谓境随念转、现诸恐怖，他也不知那魔狱般的景象，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身受心魔所扰见到的幻象。”
“迷乱间又过了数十年，忽有一日梦星入怀，星子化作中黄丈人的模样，他只剩一颗残破的头颅，痛苦朝白石生大喊着‘守洞千年，助他打破天地桎梏！’”
浮长川听罢微微皱眉：“他是谁？”
“这也是白石生想弄清楚的事情。”蛊雕紧盯着白石生的尸身：“这成了白石生的心结，即便到最后也没能忘记。”
“所以……”浮长川微愣，已然猜到结局。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蛊雕将话锋一转，指着那尸身激动控诉：“臭小子忘了不就好，非要在临死前提起，害得我不得不留下守洞，思考那个‘他’究竟是谁？造孽！”
控诉罢，蛊雕忽地转身盯住浮长川，道：“现在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吧？”
“懂……”浮长川退后两步：“个屁啊！弯弯绕绕大半天，也没听你说到重点啊。”
“啧，蠢虫子。”蛊雕瞪上一眼：“白石生只说了‘打破天地桎梏’，又没说是哪片天、哪片地的‘桎梏’。仔细想想，此间天地最大的‘桎梏’是啥？”
浮长川不假思索答道：“张癞子！”
“没错！那丑道人困住了所有人，将好好一个清流镇搞成炼狱。”蛊雕凝眸：“若你们能杀死丑道人，打破这‘桎梏’，或许我就能重获自由！”
“还能这样？”浮长川微微皱眉：“总觉得你在钻鸿蒙誓言的漏洞，真的不会遭天谴吗？”
“管不了那么多，先试了再说。”蛊雕笑道：“这下该懂我为何要帮你们了吧？”
一旁惊秋听了许久，缓缓点头又忍不住浮想联翩，道：“若上界真像前辈记述的那般不堪，为何世人都争着抢着要白日飞升？”
他说着瞧向被黑焰包裹的白石生：“若这一切都是幻象，就连那句‘守洞千年，助他打破天地桎梏’也是梦中呓语，又如何能履行一个不存在的誓言？”
“呸呸呸！臭小子的嘴和那该死的鸦精一样臭。”蛊雕扑腾着翅膀：“一想到要困在这洞里千年，倒不如魂飞魄散来得痛快。”
‘没错，不如魂飞魄散。’浮长川下意识点头，瞧向蛊雕的眼神中倒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信任之感。
此刻少司命自蛊雕影子中浮现，拽了拽他的翅膀，又指了指白石生，道：“别、废、话。”
浮长川会意点头，道：“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蛊雕也不含糊，翅膀一扇有风刃袭向那黑焰，又在转瞬间被黑焰撕碎、吞没。
“穿过点明炉，取得缚魂骨。”
蛊雕浅淡说着，却如惊雷砸向众人。尤其是那杀千刀的小太岁，竟不知从哪儿找来三根树枝，点燃作持香状祭拜起浮长川来。
惊秋一把抱起胡闹的渊献，无不担忧道：“这黑焰如此刚猛，师弟怎能受得住？”
“蛊雕前辈……”他说着抬起头：“在场属你修为最高，不能代他取缚魂骨吗？”
“别，我才不想死。”蛊雕毫不犹豫拒绝，甚至不知何时，已离那黑焰有数丈远。
“呸，怂鸟！”浮长川忍不住揶揄，视线却不曾离开黑焰，那团火似乎在他心口烧着，躁动不安的情绪愈来愈浓。
倏而一股清凉意钻入心肺，使其稍稍镇静，旋即却见一道身影从旁掠过，径直往黑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