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龙颜怒
仿若一声惊雷在空中炸响，瞧见那缓缓压下的龙爪，浮长川浑身紧绷，方欲带上惊秋溜之大吉，却被一团阴影笼罩住。
熟悉的感觉令他心下一顿，忙抬头喊了句：“鼎爷，冷静！”
可此刻鼎爷正激动着呢，哪有空去听小虫子的话，饕餮兽口夸张上扬，身躯摇晃间涨大到十余丈。
粗壮的触手疯狂舞动，下一瞬突然冲向空中，就像一柄柄布满荆棘的长枪，携破空之势刺向那龙爪！
浮长川瞠目结舌，暗自骂了句“造孽”，方想趁此间隙逃出，以图后计。
不料‘长枪’将要刺中之际，龙爪竟突然停在半空，又在猝不及防间，自空中传来一阵洪亮且突兀的笑声。
“疯了？”
不知那条龙在发什么疯的鼎爷，触手僵在半空，凝眸直视那团黑云，片刻就听浑厚的嗓音传来，道：
“有趣有趣，本座活了九千九百年，你还是第一个敢对本座动手的……鼎？”
鼎爷丝毫不让：“又如何？”
‘当然是被撕碎啊！’
浮长川在心底大喊，又瞧见鼎爷摆出一副傲慢不逊的模样，触手挥舞着缓缓比了个‘戟指’，想死的心都有了啊。
‘不成！若是一会儿打起来，就立刻拽着师兄跑，被他们波及也太冤了。’
浮长川盘算，不曾想那赤龙的脾气居然还挺好，大笑了几声，道：“本座不讨厌胆大的家伙，也罢，今日就放你们一马，速速退去！”
“嗯？”浮长川脑袋一歪，面露疑惑瞧着那条龙：‘刚才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突然这么善解人意……莫非有诈？’
鼎爷不屑一笑：“莫说这些废话，爷有一问，你如实回答。”
“哦？”不仅是赤龙，连浮长川都有些懵。
瞧向鼎爷时，但见他板着脸，一副兹事体大、不得不问的模样，严肃道：“方才就是你抢了爷的食物？”
‘都什么时候还关心吃的？！’浮长川瞪圆眼睛，很想一棍子将鼎爷敲晕，直接拖走。
再瞧赤龙，显然没想过这口鼎会这么不识趣，微怔了下，疑惑道：“你是在戏耍本座？”
“别岔开话题，回答爷的话！”鼎爷鲁莽惯了，压根不管对方是啥：“若是，爷就将你吃了。若不是……呵，爷还没吃过龙肉。”
“妖孽！”赤龙髭须戟张，怒喝：“当真放肆！”
刹那龙吟声四起，赤龙跟受了啥刺激般在黑云间疯狂游动，游动间电光凝聚，骤然落下一道丈宽雷柱砸向鼎爷！
视线瞬间被电光吞没，浮长川怔怔看着那犹如天罚一般的雷柱，禁不住心跳加速。
但在惊骇之余，又有些许疑惑涌上心头：‘奇怪，太奇怪了！瞧着气势如虹，却感受不到丝毫杀意，莫非是境界差太多的缘故？’
愣神之际电光渐渐散去，鼎爷哆嗦了一下，就如石化般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被雷劈懵了？’浮长川试图用灵念呼喊鼎爷，可不管他怎么喊，鼎爷始终没有回应，就像……
“鼎爷该不会死了吧？”惊秋凑了过来，低声问了句。
浮长川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掌心沁满了汗，缓缓抬头望向那条赤龙。
此刻赤龙眯着眼，似乎很满意鼎爷的反应，龙须飘舞着喝道：“这下见识到激怒本座的后果？”
见鼎爷仍是不动，赤龙怒啐一口，骂道：“莫要装蒜！本座只用了一成力，还不足以取你性命。若是知错，就乖乖磕头认错，别在这装鹌鹑！”
谁料话音刚落，鼎爷又是一哆嗦，竟似泄了气般，骤然缩成一团烂皮，扭动着在浮长川跟前铺开。
“鼎爷？！”这一幕来得太突然，惊得浮长川不知所措。
舌桥不下之际，同样脸色煞白的惊秋缓缓靠近烂皮，颤抖着拾起‘烂皮’一瞧。
“师、师弟，鼎爷他……魂飞魄散了！”
颤音如一道惊雷轰向浮长川的脑袋，搅乱他的思绪，对于鼎爷这家伙，他的情感有些复杂。
时而有种亦师亦友的感觉，时而又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不管怎样，都从未想过他会以这样随便的形式死去。
‘慢着！’浮长川心神一顿，盯着那张烂皮：‘以鼎爷的性子，定然不会容许自己以这样沉默的方式死去。’
他望向赤龙：‘修为要达到何种境界，才能在瞬息间让鼎爷魂飞魄散？那样高深的修为，又为何要说那些废话？’
重重疑惑涌上心头，浮长川凝视赤龙的瞳眸，若说刚刚还有些犯怵，此刻深知难逃一死，反倒多了些坦然。
心跳渐渐和缓，紊乱的呼吸也慢慢有了节奏，一呼一吸间，方才混沌不明的天地，此刻渐渐变得清晰。
“小蜉蝣，呼吸间可藏着许多情绪啊！”
脑海里突然闪过鼎爷的话，浮长川缓吸一口气，突然间双眸一凝：‘为何赤龙的呼吸中，会有一丝慌乱？他也没料到鼎爷会这么容易死？’
‘还有！’他将视线挪向惊秋：‘师兄虽在颤抖，但呼吸平稳，压根不像受到惊吓的模样……他在伪装什么？’
思索间惊秋突然踏出一步，仿佛被愤怒吞噬了理智般，吼道：“孽龙！你诸恶做尽，今日就算舍了这条命，也要扒下你一层皮！”
‘呼吸依旧平稳。’浮长川思忖，将目光投向赤龙。
那条龙也有些懵，龙口呼着热气，不禁流露出些许惊诧的情绪，仿佛在说：“是本座展示的力量还不够震撼吗？为何这蝼蚁还敢口出狂言？！”
“瞪？信不信老子戳瞎你眼睛！”惊秋恶狠狠说着，直视赤龙的双眼，丝毫退让的意思都没。
这一幕落在浮长川眼中，简直就是他娘的见了鬼，漫说惊秋不是个冲动的人，就算冲动，说出的话也不会这么像鼎爷。
‘被鼎爷附身了？或是师兄在谋划什么？激怒赤龙？’他思考着，再次感受到惊秋平静的呼吸：‘也罢，至多不过一死，相信师兄的抉择。’
心念不过转瞬，但听赤龙发出一声怒吼，喝道：“区区凡人，焉敢无礼？可知道激怒了本座，或是怎样可怕的后果？”
浮长川踏出一步：“别废话，有能耐就杀了我们！若觉得不尽兴，就飞出玉寒洞，到云流观找到我们的师傅，让他老人家陪你玩上一玩！”
话罢，在惊秋诧异的神情中，浮长川朝赤龙戏谑一笑，随之缓缓伸出右手，比了个十分周正的戟指。
“师弟你？！”
吼！！
下一刻龙吟声冲天而起，震得天地摇晃，也震得浮长川心血浮动、神摇魂荡。
须臾间风雷狂涌，火链携着黑气在空中肆意穿梭，浩渺威压如浪潮般，一遍遍冲刷此间天地！
紧接着又是一声激越的龙吟，赤龙怒张着血盆大口，俯身携破空之声直冲向二人！
虽是危如累卵，但此刻浮长川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般升起一股熟悉的怪异感。
‘虽说气势很足，但总有种他很弱的感觉，甚至不如虎蛟带来的压迫感……’
愣神之际，腥风贯入鼻端，怒张的血口如山一般压下，转瞬迫至二人跟前，只要一咬就能将他们吞下！
“呵，总算找到你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道熟悉的嗓音传入耳，赤龙随之一滞，怒张的血口也僵在半空，怎么都咬不下。
“鼎爷的声音！”
浮长川一个激灵，忙转头瞧向惊秋，但见他后退了几步，浅笑着抬起头。
小虫子心神一顿，也跟着后退上瞧，就见蜿蜒如山峦的龙身，此刻竟化作冰渣一点点碎落。
惊疑之时，又听一道慌乱的嗓音传来，喊：“你、你是怎么找到本座的？”
“嗤！”
冷笑声落，须臾间一道水柱冲天而起，于上方盘旋着将化为冰渣的‘赤龙’撞碎。
不消片刻，水柱化作雨点落下，却见雨幕中有一道龙影游弋逡巡，骤然龙尾一甩，将一坨铜铁甩入绯云火石。
滋滋滋！
水汽升腾顿时搅得洞穴云烟雾饶，转瞬散去时才瞧清鼎爷的模样，此刻正抱着火石舒舒服服瘫作一团。
“啧，那糟泥鳅怎能忍受冰湖的水？”鼎爷嘟囔着，抬眼瞧向惊秋，笑道：“爷没猜错吧，果然是混淆视听的阵法。”
“那……是一条蛟龙？”惊秋问道，鼎爷微微颔首，却仍是抱着火石。
耳听龙吟声渐近，鼎爷又是一副慵懒舒适的模样，浮长川莫名焦急，问道：“鼎爷，虽是蛟龙，但也算龙啊！”
“嗤，未成龙的蛟，与泥鳅有何不同？”鼎爷不屑一顾：“爷还想暖和一会儿，你俩将他捉来便是。”
“可是……”
浮长川方想追问，一股腥臭味骤然钻入鼻端，就似放了数十天的腐肉般，令人作呕。
他心神一顿，慌忙转身一瞧，但见蛟龙近在咫尺，青眸怒视着他，苍髯戟张、威风凛凛。
腮鳍颤动着发出嗡鸣声，蛟龙怒张血口喷出浊气，呛得浮长川眸酸泪流，浑身僵硬之际，却见蛟龙的身躯突然一顿。
下一刻仿佛见着鬼般，蛟龙圆睁着眼挪向侧旁，仿佛才瞧清惊秋的面容般，凝视着他的眼，盯了许久。
忽然间龙躯颤动，就似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疯狂后退数丈，才颤抖着问道：
“你、你是来抢回躯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