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踩着别人铺路
“你,你……”
跟他辩论的学子穿着普通,明显家世不如吴世子,说话的功夫也不如吴世子,气得浑身发抖却反驳不出来。
他一转头走到徐淙面前,深深行了一礼,“徐公子,你是我们寒门学子中的佼佼者,只有徐公子的学识才是无人可及的,还请徐公子帮我!”
徐淙一撩衣摆起了身,拱手还礼,“李公子客气,徐某当仁不让。”
接着他昂起头,对众人朗声道:“吴公子说的没错,这句战士阵前苦,美人犹歌舞的确可以解释为嘲讽,但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此诗是前朝文人所做,讽刺当时的朝廷不理会四处绵延的战火,只顾醉生梦死的,但我朝立国时有一谋士看此诗有感,献出一招美人城楼歌舞的空城计,大获成功,因此现在都取称赞之意,而非讽刺。”
一番话有理有据,说得围观的学子都纷纷点头,出声赞同,那吴公子却脸色一变。
他气恼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夫子为何不纠正我,徐淙,你真以为自己赢了几次辩论就天下第一了,狂妄!”
“我当然不敢称是天下第一,但夫子为何不纠正你,我却能答上一答。”
徐淙将头巾的飘带拨到脑后,“吴公子,你贵为吴大将军府嫡子,身份贵重,庶务繁忙,一旬里能有三日到学堂已算勤奋,既然你志不在学问上,夫子又何必跟你较真,自然哄你两句就罢了。”
话音一落,徐淙还端着架子目光轻蔑,周围的学子却都不约而同地静了。
因为这话几乎是明摆着说吴公子仗着家世不学无术,夫子不敢得罪他,也就由得他去。
吴公子果然恼羞成怒,大喝着“竖子!”就要冲上来打徐淙,徐淙被寒门学子团团围住,毫不惧怕。
其他世家公子见势不妙,也赶紧上来拦吴公子。
“康远别去!你去了就正中他的计了!”
“吴公子何必跟他计较,没的掉了自己的身份。”
“吴老弟……”
有其他人拉着,吴康远到底没有打到徐淙,恨恨地坐到了一旁。
徐淙却又笑道:“吴公子,圣人说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劝吴公子有功夫还是要多读些书,毕竟家世再好也要靠本事说话,否则就算坐上了高位也不稳当。”
“你!”
吴康远大怒。
但徐淙这番话却引起了诸多寒门学子共鸣,眼见维护徐淙、指责吴康远的人越来越多,其他世家公子连忙拉着吴康远离开了宝津楼。
他们这一走,学子中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仿佛打赢了一场战役,众人对徐淙越发推崇,言语之间直将他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真如文曲星转世一般。
徐淙意气风发,虽略表谦逊,但一杯杯敬酒合着恭维下肚,他眼神飘移,那股子狂傲劲儿越发明显了。
姜珆看完了这场好戏,往下瞥了一眼,果然见许云葵痴痴笑着,目光凝在徐淙身上越发黏腻。
徐淙也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四目相对,徐淙微微一笑,许云葵脸红得像晚霞,一片深情。
姜珆嗤笑一声,收回了视线,“这就是徐大才子啊……虚伪。”
姜嬷嬷奇怪地问:“夫人怎么这么说?这几日奴婢所见,大多数人都很推崇徐公子,像今日这样跟他吵起来的倒不多。”
姜珆以手支额,缓缓道:“学问高深与否,我不懂也不做评价,我只说他这人说话的方式,有三两本事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来炫耀,生怕被人压了一头。这种人,就算有点学问也成不了大器。”
姜嬷嬷更糊涂了,“可是,刚才徐公子说的话,好像没错啊?”
“道理当然是对的,好像也贬低了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说出了广大寒门学子的心声,所以他才受众人拥护。”
姜珆冷眼看向下面的热闹场景,“可是这点子把戏也就是用来哄哄那些不懂行的普通学子——世家子弟本就不靠科举晋升,能考上最好,考不上也无所谓。”
“更何况吴大将军府同咱们侯府一样是武将出身,吴公子颇具武学天赋,自然以练武、学兵法为主,能到国子监去混个脸熟已经算他用功了,又怎能要求他与其他学子一般?”
见姜嬷嬷还是一脸茫然,姜珆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譬如说,出嫁的女子,是不是都要孝顺公婆、照顾一家老小?可如果一个女子嫁了个没有公婆的丈夫,婚后本来生活得挺好,突然有个人冒出来指责她不孝顺公婆,甚至还说她这样下去会不得善终,嬷嬷你说谁对谁错?”
姜嬷嬷立刻道:“当然是指责的人不对,每个家族情况不同,怎可同一而论?”
接着她喔了一声,明白了姜珆的意思。
“夫人,你的意思是,徐公子故意这样说的?”
“既然大家都说他学问好,想必徐淙不是个笨蛋,那我就只能认为是他故意的咯。”姜珆道。
“可是为什么呢?”
姜嬷嬷怎么也想不通徐淙为什么要故意得罪吴康远,姜珆却笑而不语了。
遇到这种情况,一种选择是解释正确词义后说明吴康远是以武效国,平息二人纠纷;一种选择是当众奚落吴康远,把争议闹大却赢得众人支持。
徐淙选择了第二种,是因为第一种选择只会让他成为老好人,说不定还会被寒门学子耻笑他卑躬屈膝;但第二种选择却会为他得到声望和人气。
明明是在踩着别人为自己铺路,却非要装出一副唯我独醒的样子,所以姜珆才说,徐淙是个虚伪的人。
四楼。
杜唯珉一直蹙眉看着什么,很是聚精会神的样子,良久,他讶异地挑了挑眉,眼中的兴味却更浓了。
杜陵好奇地问:“七皇叔,你在看什么?”
他又一次探头往下瞧,却什么熟人都没瞧见。
杜唯珉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没什么。”
他会唇语,刚才无意间“看见”了姜珆说的那一番话,不禁很惊讶,这位侯夫人竟然有这种见识。